清露恰好回舟,看着姑娘明明是未婚妻,却要如此试探,不由心酸。
李御语气没有半丝起伏:“不曾听闻姑娘芳名。”
绫枝脸颊上倏然褪去了血色,强自忍耐,眸中翻滚的泪珠才未曾落下。
她方才已有预感,毕竟陆郁五官身量长成如此还说得过去,性情却大相径庭。
她忽然就觉得,就算他忘了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可看到他亲口说出否认,甚至没有半丝犹豫和怅惘,还是有种被人丢在冰天雪地的彻骨之感。
这十年的光阴,还真是啼笑皆非。
她只是不解,陆郁自小天资聪颖,向来过目不忘,看过一眼的文章都能记得烂熟于心。
分开时也有十一岁了,怎么偏偏把绫枝这两个字忘了呢?
问完这句话,绫枝仿佛倏然沉寂了。
李御暗自揣测,此女郎定会和他攀谈,甚至以同乡的名义拉进关系,但等了片刻,船上仍寂寂无声。
方才望着他还眸含憧憬的姑娘,如今只静静的坐在舟中窗侧,轻纱吹拂,春光映在她干净的侧脸上,有几分深邃的怅惘倔强。
下个渡口一到,绫枝便飞快结账下了船,沿着河岸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没办法在那逼仄的小舟上呆下去了,曾经和她两小无猜,一同长大的未婚夫,十年后终于和她重逢,却如陌生人般坐在她的身侧。
湖风一吹,绫枝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簌簌落下。
原来十年全无消息,没有旁的缘故。
只因他已尽数忘了自己。
“姑娘……”清露颤着声音安慰绫枝道:“一别十年,公子忙于学业,一时忘了也是有的,再接触接触,说不准哪个时机,他就能全想起了。”
绫枝孱弱细白的手指紧紧捏着袖子,含着水雾的眼眸被湖风吹得通红。
她不要等哪个时机,忘了就是忘了,见面的一瞬未曾想起,那就足以证明这十年来,他从未念起过她。
她的日夜牵念,沦为一场笑话。
也许那时候还太小,也许是京城的繁华太多,可她却自幼时便满心满眼都是他。
还将这份喜欢埋在心里十年。
她要等的是一个结果,如今既已等到,总算也是解脱。
绫枝抬眼时,眸光已有了坚定之色:“往事不可追,既已忘了,倒不如就此别过。”
那时年幼,虽言笑晏晏,也曾有过父母之言,可如今十年已过,她又家事败落,婚事本就会有变数。
更何况陆郁已尽数忘了那情谊,纵使二人成亲,和那些盲婚哑嫁有何区别?
绫枝沿着湖堤向前走去,风吹起帷帽,又缓缓落下,盖住了那双染了桃花色的水眸。
“姑娘莫要负气。”清露吓得赶紧劝道:“姑娘念了陆公子这么久,见了面总要试着提一句婚事啊。”
公子看到姑娘玉貌娇颜,说不定就又喜欢了,公子如今满是遮不住的贵气倨傲,定是在京城做了人上人,若姑娘此番能和公子回京,也是一桩幸事。
绫枝望着湖水,垂下的眼睫沉静如枯死的蝴蝶。
八岁那年,她去捉小螃蟹时的湖水,也是如此澄澈如碧,看上去清浅,滑落后才晓得暗藏汹涌。
绫枝还记得被湖水淹没时的满心慌乱,捉小螃蟹的小桶倒在了水流中,她被冰冷的水流淹没,在心里无助的喊着郁哥哥。
在她最恐慌之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捉住了她的腰:“枝枝,我在。”
少年语气还带了几分稚嫩,却让绫枝瞬间安心。
是她的郁哥哥来找她了。
到后来,绫枝只记得郁哥哥将湿漉漉的自己如猫儿般抱在怀中。
她仰视着逆光的少年,十一岁的小郎君如同初长成的竹,修长挺秀,额上的碎发被风温柔得吹起,一双眼眸关切的凝望着自己。
绫枝瞥了眼贴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