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领着侍女进殿时,便见殿中婢女跪的跪,伏的伏,满屋子找寻捡拾散落的帘珠。
除去捡珠子的婢女,还有置换破损帷幔的太监,以及修缮隔门的匠工。
绕过隔门处,走近内里一室,只见身着不合身衣裳的大将军正透过镂空雕花的屏风在看殿中的宫奴们忙碌。
挽月取过一名婢女承托内的衣物,吩咐几人:“都放着吧,你们先下去。”
几人走后,她呈着衣物近前:“将军换了这身衣裳吧。”
袁沃瑾闻声侧眸,只见模样清丽的宫女将手中衣物放置坐塌旁,便转身来要为他解衣裳,他随之侧身一避。
那宫女见状笑道:“将军这衣裳不合身,况且穿得也不对。”
他不愿多言,快速取过她放置来的那件衣裳:“你教我,我自己来。”
生涩的语调自他口中说出,没什么威力,倒让挽月越发莞尔:“将军平日里没人伺候吗?”
袁沃瑾默了须臾,后道:“战场,没那么矫情。”
“说的也是哦,”挽月没有多想他话中暗含的讽意,只是背过身去避开他换衣的场景,“将军应是没穿整过这繁杂的衣物,难怪会错。”
身后人换衣之间,她简单讲述了上下里外的穿戴次序以及方式,不多久,大将军便换好了一身新装。
转过身来瞧见到他魁梧修长的身姿,挽月不禁赞叹:“将军穿这衣裳可真是万分英俊!”
她没什么顾及地上前拉过袁沃瑾宽袖一截,将人领至案前坐下:“因宫中并无合适将军的衣裳,陛下便命人连夜赶裁出两件衣裳来。”
说到此处她凑近袁沃瑾身前低声告知:“这可都是陛下常服的供制布料,奴婢还未见过陛下对谁这般好,要说有,恐怕便只有端王殿下了。”
她美美地说完,而后便直回身打开案上食盒去取内里的糕点美食,于昨日弃宫中所见,完全没了凄苦之态。
挽月转头见人不动筷,便脱口道:“这次没有下药,将军安心食用吧。”
说罢意识到口快,立即抿了唇。
提及膳食一事,袁沃瑾薄声问她:“姑娘昨日为何要蒙骗我。”
挽月有些愧色地挠挠脸,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嗫嚅道:“我家陛下吩咐的事,奴婢不得不从。”
手中的香囊骤然捏紧,袁沃瑾怒从心中生。
小皇帝到底还有什么做不出。
挽月不知他心中所恨,只觉此刻的气氛有些难堪,索性起身走至一道玉竹垂幕前,缓缓拉动滚绳,现出竹幕后的一面墙。
那面墙上横置着一幅足有一墙之宽的丹青图。
图上之景有四季交替,每一季里的画面都有同一名孩童,孩童玄衣金冠,或坐或立,或正面迎笑,或回首顾悦。
四季连成一幅画,仿佛记录着孩童成长的年岁。
仅是一个寝宫便宛如一片天地,不知哪一幕垂帘下又会别有一番洞天。
袁沃瑾正想着,挽月已从高案的净瓶中取过一枚蒲羽,她用蒲羽掸扫着画上细尘,瞧了一眼大将军,问:“好看吧,这都是端王殿下为陛下画的。”
端王,作画?
记起那一枚印着“楚怀安”字姓的私印,他便想起雪夜里小皇帝亲手所赠的帝王画卷。
端王为他做了这么多画,也都是正经模样,唯独他那夜所赠的“美人图”最为娇俏,这是安的什么心。
“陛下那时才四五岁。”
挽月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抬头只见她用蒲羽挨个指着画卷之景同他介绍:“这是儿时的陛下在案前习字,这是陛下在雪中戏耍,这是陛下在猎场……”
指到此处,她忽然顿住话语,而后收回蒲羽垂下眼,似是刻意避开什么话:“总之,将军往后会有许多时日来知晓陛下的过往。”
会有许多时日知晓他过往的大将军许多时日都只想着如何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