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立春, 恰遇甲寅年,丙寅月,戊寅日,甲寅时, 瑞雪缤纷, 竟日盈尺, 至如今也没有化净, 想来今年丰年可庆。”
雍正的手很温暖, 哪怕将自己的手从披风之中拿出来交给他,也不会觉得寒冷。
因为嘉祥总在西峰秀色里乱跑,宫人们也要行走, 道路之上的积雪都被清扫过。
小顺子提着一盏红牛角双鱼挂灯走在前面不远处, 被那烛火照亮过的青石板地面缝隙之中偶尔能看见青青的春草。
冬雪未化, 登山未免不便,他们只朝着含韵斋西面临河的敞厅走去。
敞厅西侧隔水是一处瀑布, 子时方至,瀑布之上便绽放出无数烟花,照亮了初春时沉寂的银河。
“那是烟火杆子, 那是线穿牡丹, 金盘落月, 飞天十响,五鬼闹判儿……”
雍正一面欣赏, 揽着婉襄的肩膀, 一面同她介绍着这些烟花的名字。
倏尔天空之中又绽开一条蓝色的河流, 停留了数秒方才散去,雍正没有说名字,只是感慨道:“两淮盐政今年进贡的烟花, 又出了新名目。”
小顺子上前一步,讨喜道:“送烟花的官员呈上名单,称这一种烟花为‘水波不兴’,祝愿新年海清河晏,百姓不再受水灾之苦。”
“百姓能否不受水患之苦,不在于朕,亦不在于天,倒多在于河道上的官员。”
他仍然仰头望着天空中不停绽放的烟花,忧心的却已经是天下大事。
“数年以来,江南河工因总河诸臣经画得宜,湖河奠定,民庆安澜。然河防关系国计民生,不可不谨慎筹划,将来拣选河务官员,亦务必推举亲身阅历,通晓熟练之人。”
“朕已发上谕,着每年于各部拣选贤能勤克之司官二员,派往南河学习河物,以两年为期,以考语为凭,保奏留工,或是咨回本任。”
“如此一来,于河工诸务上通晓熟练者自不缺乏,于百姓安居大有裨益。”
人员是流动的,会犯错,会生病,正是需要这样的举措,才能保证河工诸务始终交在有才能的人手中,不使得百姓受庸碌官员之苦。
“说来去岁腊月,张廷玉还曾经上奏,归乡之时途径直隶州县,知今年丰稔指出众多,唯有近河洼之处遭值水患。”
“朕虽已行赈济,百姓得以存养,但恐怕被水地方之重者,仍然难养豆麦。恐怕明年二三月间青黄不接,民食倍艰。”
“朕已经令督臣彻查积潦未消之处,于本月加赈;再使得河臣查明应修工程,使穷民得以佣工糊口。”
张廷玉不愧是雍正面前排的上号的大臣,即便归乡探亲,也能细心观察周围情状,关心百姓,及时上奏。
这烟花已经燃放了很久了,最后一朵莲花绽放于天际,这个夜晚终于安静下来。
他们距离烟花燃放之地并没有很远,隐隐能够闻见河水汽混杂在一起的硝磺的味道。
小顺子重新为他们引路,朝着含韵斋走去。
他仍然记挂着他的天下,“硝磺本为军器火药之用,历来管禁甚严。去岁十月时曾闻豫省地方有出产焰硝之处,往往有小贩以杂物零星置换,往邻省售卖。”
“仅河北一省便盘获众多,想来周遭诸省亦不可免。各省督抚实力严查,不得重蹈覆辙。”
婉襄忽而停下了脚步,小顺子察觉她的影子没有跟上来,疑惑地转过了身。
“好不容易过个节,万岁爷就不能先不谈国事么?”
从河工之事到硝磺,害得她一直跟着他的思路走,都没有好好地欣赏烟花。
雍正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旁若无人般地亲了亲她的额角,干脆利落地认错,“都是朕不好,到时朕让高斌再进些烟花,到时一定一句也不提这些事了。”
原来此时高斌就是两淮盐政。
小顺子眼见这般情形,吓得连忙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