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 婉襄不想出门,便从一旁清供的梅瓶之中倒出了一些水,来检验她刚刚修补好的这只里白釉外浇黄釉锥拱海水云龙纹碗是否漏水。
这只碗去岁时曾经被雍正打碎过一次, 到昨日, 又被嘉祥打碎了一次。
修补破碎又破碎的文物要格外细心,婉襄花了一整日的功夫。
“昨日给嘉祥换衣服, 长榻上堆了各宫娘娘们,还有王爷福晋们的赏赐,想着也不过是一会儿之间的事, 便将这丫头放在小机上换的衣服。”
“谁知一把她的棉袄脱掉,她这小腿一蹬, 一下子便把我用来喝药的这只碗给踢到了地上。一下子摔得四分五裂,她还吓得哭呢。”
这梅花是几日之前从澄瑞亭附近折来的,他们带着嘉祥一同去赏梅,她还不会说话, 也是第一次见到长在树上的梅花,兴奋地咿咿呀呀的。
雍正就一直抱着她,把她举得高高的, 让她和那些花枝, 和梅花上的雪近距离接触, 临到天黑了,还拽着树枝不肯回来。
“若是这样的话,到上元节时, 怕也是不能抱着她去看烟火。到时大家都开开心心的,独她一人在哭,那多不好。”
雍正自然是在批奏章的,“想不到朕英明一世, 倒生了个胆小鬼。”
婉襄听这话不对,将碗中的水重新倒回到了梅瓶里,而后走向雍正。
“四哥这话倒像是怪我。四哥其他的孩子都不是胆小鬼,独嘉祥是。”
她站在雍正身旁,表情促狭,雍正却要将她推开,“别离朕太近了,你刚好些,朕怕是又要传染你。”
这一两个月间,先是嘉祥得了风寒,而后是婉襄,最后轮到雍正了。
“才得过病,是不会再得病的。”
婉襄不管不顾地抱住了他的手臂,闭着眼睛温存了片刻。
雍正拿她没有办法,伸出手抚摸着她额头的肌肤,一颗心平静下来。
“福晋们送了礼物给你……见到兆佳福晋了吗?”
婉襄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见到了,福晋近来瘦得厉害。”
她不愿再提起和惠公主薨逝之事,便只好道:“万岁爷知道的吧,富察福晋收养的那个孩子不幸病卒了,因此她没有进宫。”
雍正八年八月时,雍正将多罗宁郡王弘晙之嫡福晋西林觉罗氏卓林泰之女所生第一子爱新觉罗·永喜过继给了怡贤亲王已故嫡长子弘暾之妻,但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这孩子便夭折了。
雍正点了点头,肩膀有微微颤动的幅度,“朕不打算继续为富察氏过继子女了,或许经历这件事之后,她会知道为未亡人,为人母的不易。”
会选择离开怡贤亲王府。
但历史上的小富察氏没有。
雍正的宽容,和小富察氏的决心并不矛盾。
正月里的事情到底不似平日一般多,雍正在处理的大多还是西北的事。
此时合上了最后一本奏章,从龙椅上站起来,“去看看嘉祥吧。”
他们不约而同地压住了脚步声,朝着东暖阁走去。
获萤一个人在东暖阁中陪着嘉祥,见雍正与婉襄携手近来,很快站起来行礼,而后离去了。
将近满月时的月光落在嘉祥身上,照见一个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姑娘。
她似乎很不喜欢穿这样厚重的棉袄,每日起床穿衣服都要哭一阵子,表示抗议。
而无论婉襄如何引导她发出正确的音节,她都会撅着小嘴朝着获萤扑去,不想要她这个额娘。
婉襄爱怜地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别是个小哑巴吧。”
“这才几个月呢。”
换做是雍正把她的手拍开,而后自己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小婴儿嫩滑的肌肤。
那触感会让整颗心都柔软下来,将所有的烦恼抛诸脑后,直到雍正的喉咙忽而又痒起来,他别过脸压抑着自己,咳嗽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