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妃的宴会, 自然就和上次在镜春斋中闲谈一样,于婉襄而言实在乏善可陈,甚至于十分无聊。
裕妃新近封妃, 众人初初落座时不免又是好一番恭贺,各种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在席面上流动着, 只令婉襄觉得心烦意乱。
因为六月时雍正重病,紫禁城中所有有名份仍在世的妃子,除了懋嫔都已经来到了圆明园中。
后宫中嫔位以上的妃子不多,今日也算是让婉襄又重新认识了一下雍正后宫中这些低位妃嫔。
高常在,马常在, 还有……正在被海常在她们刁难的李贵人。
郭贵人有些尖刻的声音响起来。
“李贵人平素不是都巴结熹贵妃的吗, 怎么今日倒也来裕妃姐姐席上安坐了?难不成,是来打听消息的?”
李贵人已经不年轻了,婉襄对她的了解甚少,大约也是潜邸时就服侍雍正的。
关于弘历的生母,历史上一直有传言,说他其实并不是熹贵妃之子, 而是热河行宫中一个面貌丑陋的李氏宫女所生。
婉襄看来这不过是无稽之谈, 弘历显然是熹贵妃亲子。
否则熹贵妃既不受宠, 雍正为何不将弘历交予其他妃子抚养?
更何况弘历登基之后对自己的母亲千好万好, 让她成为了这个王朝最为长寿幸福的女人,这不是对一个养母能够心甘情愿做到的事。
再说回眼前的李贵人,从样貌到性情, 都只不过是“平常”两个字。
今日来赴宴,虽则是没有帝王参与的宴会,但女人们聚集在一起,也总喜欢攀比一些东西。
李贵人出身不高, 又不受宠,只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雪灰色团菊花暗花直径纱氅衣。
镶边的花纹十分老气,同她旁边郭贵人桃红色缂丝团百蝶穿花纹的氅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郭贵人肌肤黝黑,实在是不适合这样的颜色,不过单论衣物华丽与否而已。
今日大家戴的都是钿子,也唯独她的最素,不过几朵小银花而已。
郭贵人问话,她的神情有些怯懦。
“嫔妾……嫔妾也接到了裕妃娘娘的帖子,想要祝贺裕妃娘娘,因此并没有想那么多……”
众人的目光一时间门都聚集在她身上,她更不知要如何回答,说话的之后支支吾吾的。
坐在她对面的海常在就笑着饮了一口茶。
“郭姐姐别笑话李贵人了,就她这样的性情,能成得了什么事,熹贵妃娘娘怎会让她来打探消息呢?
话语之中的不屑明晃晃。
上一次巴结熹贵妃不成,郭贵人与海常在恐怕反惹了熹贵妃记恨厌恶,此时便不遗余力地要踩熹贵妃身边的人了。
李贵人看来实在可怜,婉襄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举起了杯子,望向上首的裕妃。
“今日六宫姐妹聚集在接秀山房之中,都是来庆贺裕妃姐姐封妃之喜的。嫔妾先饮一杯,祝娘娘天恩常在。”
婉襄喝完来杯中酒,又望向海常在。
“李贵人也是一片好心过来道贺,郭贵人和海常在是要为娘娘赶客吗?”
婉襄的位分并不比海常在高多少,郭贵人更和她是平级,自然不会畏惧她。
海常在立刻嘲讽道:“屡得圣眷的人就是不一样,如今也为旁人出头,懂得教训起咱们来了。”
“正经连个嫔位也没挣上,都是包衣奴才出身,谁又比谁高贵了?”
“包衣奴才。”
婉襄轻笑了一下,“万岁爷的妃嫔之中,有几个是贵族出身?可如今照样封嫔封妃,地位已然天差地别。”
“海常在尽管看不起自己,别轻易看不起别人。有时这话一说出口,暗暗被人记恨上了,自己还不知道。”
她看不惯海常在这般盛气凌人的模样,说来她的位分连李贵人都不如,更距离嫔位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