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雨内心一动,右手下意识抬起,轻轻抚上了他的双眼。
“因为,只有你一个人敢这么对我。”
池亭雨感受着掌心睫羽蝶翼般的扑朔,以及一点温热的,顺着他皮肤滑落向下,最终浸没在衣衫间的泪水。
“你这是在说我好呢,还是在说我不好?”
池亭雨的口中仿佛含着蛊,他一点一点,慢慢凑到容骥耳边,炙热的呼吸像一只小小的鱼钩,轻轻勾住了的小皇子的心尖。
小皇子被这一出从未设想过的场景弄得手足无措,但很快,他又安静下来,一五一十地对梦里的人回答道:
“你是对我好,要不然,我可能活不到今日,但你又总喜欢在我靠近一点的时候把我推开。池亭雨,池大人,你要是没那个意思,就别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行吗?”
池亭雨完全没料到自己一时之举,竟听到这么大一个潜藏在小皇子心中的秘密。
他咬咬牙,在容骥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丝苦笑,用轻佻的语气说道:
“殿下,您知道我的好,就应该念着它,少让我生点气,至于别的,在下从未有所奢求。”
“你才十三岁,以后有的是世家公子愿意要你,何必吊死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
“君与臣,上与下,这些都是很难逾越的鸿沟。我们之间原本就名不正言不顺,是池某配不上您。”
容骥已经渐渐意识到这不是做梦,但他依旧闭着眼,仿佛看不见就能自欺欺人,看不见,他就可以把自己那点隐秘的心思剖得天下大白,再也不用管对方的回应。
“这么说,我连做梦都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是吗?”
容骥苦笑一声,拨开池亭雨的手,将筷子放到桌上,艰涩地说:“那就再让我回去睡会儿,说不定下一个梦,你会答应我呢?”
小皇子的眼圈还泛着红,看着像哭过,但池亭雨知道,除了最开始那一滴眼泪,他再也没感受到更多湿热。
容骥包子也不吃了,从凳子上站起来,神色不明地往床边走。
池亭雨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喉咙微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放他回到了榻上。
“您太小了。”
就在容骥背对着他,打算就这么睡过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池亭雨的声音。
“若期年后,您看遍千山,仍未寻得良人,池某……愿意在您身边搏取一席之地。”
“如果到时候您仍不嫌弃的话。”
容骥瞬间回头,见池亭雨垂着眼,站在桌边,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满脸都写着“垂头丧气”四个字。
小皇子嘴唇微颤,好像很紧张似的,忽然咬住唇瓣,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不清不楚,犹带颤抖的回应:
“好。”
池亭雨连哄带骗地让小皇子把桌上那几个包子吃了,接着轻咳一声,有点尴尬地说:
“那个,睡觉还是练剑?”
练剑是早上没有完成的事,睡觉是小皇子方才悲伤之下做出的逃避,两厢比较,容骥认为池亭雨是故意的。
他走到柜前,拿起自己那把剑,直接在屋中拔剑出鞘,指向对方,笑着说:
“今天要是不把下一招给我教会了,就别想进屋休息!”
池亭雨盯着他,半晌笑出了声:“行,都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
小皇子心里高兴,拉着池亭雨走进后院。
先前院子里那座倒塌的杂物房已经被池亭雨收拾得差不多了,现在那片地空着,还没寻到合适的时间再建。
小皇子绕开新辟的菜园子,拔剑摆了个起手式,池亭雨纠正好他的动作,打量了一会儿,赞叹道:
“嗯,翩若惊鸿,真好看!”
自打两人话说开了以后,小皇子也觉得有点不适应。他总当池亭雨的话里掺着水分,尤其现在,鸵鸟都能给他说成仙鹤,一点可信度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