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骥那张脸上的情绪是悲伤的,带着点将醒未醒的茫然,像一只被人吊在台面上的木偶,一举一动都显得无比僵硬。
池亭雨眉心微蹙,两只手分别搭在容骥肩膀上,轻声道:“看着我,不会的,听见了吗?容妃娘娘有陛下照顾,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
“陛下……”
容骥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心里突然袭来一股剧痛。
他蹲下身,把自己蜷成一团,小小的身躯中泻出一丝近乎颤抖的声音:“他不会的,他巴不得我娘赶紧死,巴不得容家一个人都不剩!”
“什么?”
池亭雨在那团乱颤的声音中挑出几个听得清的词,勉强拼凑出容骥的意思。
什么叫“巴不得容家一个人都不剩”?
容骥全身抖成了筛子,池亭雨从没见过小皇子这番模样,他大惊失色下将那些疑惑不解全都压在心底,默默上前一把将容骥抱在怀里。
“别怕,不会的,你娘不会有事,她还没看见你平平安安地回去呢,怎么会丢下你不管?”
这从脑子里自发出来的安慰之辞对小皇子起不到半点作用,他揪住池亭雨的袍袖,声音仿佛是从沙砾中滚过一遭:
“你不知道,你不了解那个人,你不了解宫里的所有人,他们没一个是好东西,都想害我娘!”
池亭雨顺着容骥的力道,把他在怀里裹得更紧了些。他低着头,嘴唇凑在小皇子耳边,冷静又克制地说:
“殿下,你别急,没事的,你要是担心,我陪你回京城看一眼,我们看看容妃娘娘有没有出事,好吗?”
这话终于被小皇子听进去了,他茫然地抬起头,对着池亭雨近在咫尺的双眼,轻声道:“真的?”
“真的,我们明天就启程,到京城打听一圈再回来,不作久留,应该没人料到我们突然回去。”
池亭雨说得情真意切,可小皇子却渐渐清醒过来了。
他慢慢从池亭雨怀中挣扎出来,扶着凳子站在桌边,隐忍良久后,方道:“你……你说得对。”
“她没事的,我们也不可能回去。”
“为了一个无中生有的猜测,冒着生命危险回京城,无异于自投罗网。”
“如果她真的出事了……”
池亭雨听见小皇子喉咙中似乎咽下了什么东西。
“那我也迟早会知道的,放心吧。”
嘴上说着知道,可实际上在池亭雨看来,容骥对自己一点儿都不了解。
他全身脱力似的把着桌子边沿,一张脸面色惨白,纤细的身子仿佛随时会被心里那颗大石头压垮,整个人就像从悬崖下挖出来的雏鹰,唯独眼睛里泛着点清澈的明光。
池亭雨暗暗叹了口气,内心着实有些不忍。他将小皇子扶到座位上,拿起碗倒了口茶,亲自端到他面前。
“要真出了事,我也会跟你一起面对。”
池亭雨漫不经心地说出这话,听语气像是在和隔壁邻居一起闲话家常。
“我是罪臣,您是流放之人,我们本就是牵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谁出了事,另一个人都跑不了。”
“大不了私自回京,我们一块儿被抓,做对儿死在一起的鸳鸯,不也挺好的吗?”
容骥本来脑中还有点乱,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另一股邪火瞬间压过悲戚,往上蹭蹭直窜。
“谁跟你死在一起,做梦去吧!”
容骥一火大就看池亭雨不顺眼,一火大其他情绪就会被牵着鼻子走。
池亭雨笑着摇了摇头,将那盘桂花糯米藕往前一推,又凑到小皇子耳边,轻声说:
“殿下,这是夫君花了好多心思做的,您要是不尝尝,属实伤了夫君的心。”
这一次和方才那种令人镇定的感觉不同,带着点微微的麻痒,顺着小皇子的耳朵吹遍全身。
容骥立即感到身上的肌肉都被这个死变态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