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池亭雨从后院进来,手里拎着镰刀,脚上拖着沉重的步伐,看起来就像半夜钻进别人家的孤魂野鬼,随时准备收割不听话的小孩性命。
容骥吓得一激灵,躲进被子里,露出两只扑闪的眼,透过缝隙观察池亭雨的动作。
池亭雨一挥手,镰刀准确无误地飞回角落,和其他锄头刀具撞在一起,发出不详的摩擦声。
他慢慢走到榻前,看着被子里蜷成一团的小皇子,低声道:
“殿……下……”
容骥被他这声催命鬼叫吓得瑟瑟发抖,他抓紧被沿,局促地说:“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池亭雨冷笑一声,“那镰刀是自己飞出去的,还是草是自己跳起来的?”
小皇子知道自己再怎么狡辩也于事无补,他探出半个头,小声道:“你不是说,我要是把地收拾干净,就可以种麦子吗?”
“是啊,前提是您收拾干净。”
池亭雨教了一天书,本来就心神俱疲,现在看到后院里那片加霜的雪,觉得人生都开始渺茫起来。
“鉴于您今天的表现,我决定……”
小皇子目光跟着他的身影,缓缓落在了桌面的茶壶上。
“明天就在地里种菜!”
一道晴天霹雳当空划下,落在小皇子头顶。小皇子倒抽一口凉气,大喊道:“那我的麦子呢?”
“没有!”
池亭雨拒绝得异常干脆,小皇子内心昏暗无光,躺在榻上,宛如一条晾干的咸鱼。
池亭雨好不容易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火气压下去,耐着性子走进厨房,做了顿清凉解暑的绿豆粥。
他念着容骥闷闷不乐的样子,顺便熬了点糖浆,倒在小皇子碗中,和绿豆粥搅在一起,散发出清甜的香气。
“老吃粥也不是个事儿啊。”
池亭雨心里默默念叨着。
容骥正是孩子长身体的阶段,自打跟他来到这南溪县以后,十顿里面五六顿是粥,吃得人嘴里都能淡出鸟来。
池亭雨糙惯了,能填饱肚子的什么都能糊弄一口,可他现在带着娃,就不好再这么随便下去。
池亭雨这厢还在脑子里乱想,那厢,容骥从榻上爬起来,潜进后院,悄悄看了一眼。
刚才池亭雨在后院待了一刻钟,把地上那堆杂草黑灰全扫进角落,眼下扫帚还立在井边,上面黑黑绿绿五彩斑斓,沾的都是小皇子捣蛋的罪证。
小皇子在宫里那段时间没体验过心虚,现在他寄人篱下,就得有乖巧不闹事的自觉,就算拉不下脸来端茶送水,至少也不能平添麻烦。
尤其池亭雨每天散学回来还得给他做饭,这么辛苦,要是以前那些嬷嬷太监他绝不会多说一个字,偏偏池亭雨就像在他心里剜了个洞,露出了一点少见的良心。
小皇子左思右想,决定先从做饭开始,分担池亭雨每日的辛劳。
池亭雨在厨房炖好粥,端进屋里,就见小皇子乖乖坐在凳子上,一脸擎等着开吃的表情。
他心里苦笑一声,将那碗加了糖浆的粥放在小皇子面前,轻声道:“行了,我不生气,刚才逗你玩的。”
容骥微微睁大眼,真成得了原谅的小孩。他拿着勺子,舀起粥送进嘴里,立即尝到了不属于粥米的甜味。
“你……”
他含含糊糊地冒出一个字,想想又连着粥一起咽了下去。
池亭雨呼噜呼噜喝了两口,闻言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小皇子摇了摇头,齿尖抵着勺沿,说话更小声了:“没什么。”
池亭雨打量对方脸上的神色,总觉得一会儿功夫不见,这小崽子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至于是向良好方向发展的不一样,还是憋着一肚子坏水儿,他现在还看不出来。
两个人沉默无言地坐在一起喝粥,小皇子今天食欲不错,一大碗粥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