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朦朦胧胧地洒在地上,又随着主人的离去倾斜消失。
那孩子从村长家出来后就一直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边,既不说话,也不四处乱看,举止乖顺地像只扯着线的布娃娃。
池亭雨把小孩带到了村西头的家门前,掏出黄铜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锁。
“进来吧。”
他先一步踏入房中,点燃了桌上的红烛,又招呼小孩进来,用一只木栓插在门上,转头朝堂前走去。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弄点吃的。”
小孩乖巧地坐在长凳上,对着桌上的红烛,孤零零地发起呆来。
两刻钟之后,池亭雨端出两碗长面,放在了红烛旁边。
长面上卧着一只令人食指大动的荷包蛋,几点葱花零星排布,并一把鲜嫩的小油菜,将清淡的汤水染出一抹翠色。
池亭雨又匆匆返回去拿筷子,那小孩便从盯着红烛转为盯着面碗,神情似乎有一丝迷茫。
池亭雨回来后,将其中一碗面推到小孩面前,放上筷子,温和地说:“快吃吧。”
小孩慢慢拿起筷子,挑起一撮放进嘴里。他吃得很慢,一举一动都像精心调/教过的,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
池亭雨坐在对面,瞅着小孩红扑扑的脸蛋,笑着说:“听他们说,你是个哥儿?”
小孩浑身僵硬了一瞬,抬起眼,目光警惕地盯着池亭雨,那样子就像白兔遇见了大灰狼,全身上下的毛都奓开了。
“大灰狼”生怕自己把人吓到,他轻咳一声,稍微坐远了些:“放心吧,我不是你想象中那种人。”
小孩盯着他红烛下极显真挚的目光,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他手执筷子,声音极冷地问道:“是,又怎样?”
池亭雨一下被问住了,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他说:“不怎样,你小小年纪,还是个哥儿,性格强势点,出门在外不容易受欺负,挺好。”
小孩重新将目光移到面前的碗里,低声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就带我回来,不怕我害了你?”
他说话的时候总喜欢板着脸,眉宇间拧出一道深刻入里的褶皱,像是化不开的盐,带着淡淡的咸腥与苦涩。
池亭雨打量了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管你从哪儿来,都只是个孩子。孩子干不了罪大恶极的事,那些对你充满恶意的人反而才是最危险的。”
小孩微微一怔,撩起眼看着他。半晌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既然你这么好心,那我不拖累你倒显得我不识抬举。”
池亭雨挑起眉,唇边笑意更盛:“行啊,我倒要听听,你打算怎么拖累我。”
小孩将筷子工工整整地架在碗上,又把碗往前推了推,一双小手紧紧攥在身前,神情严肃,与他那圆乎乎的脸蛋格格不入。
“你也看到了,我来得并不体面。事实上,今日晌午,我在路上遇到一伙山贼,连人带车翻下了山崖,车上除我以外,剩下的人都死了。”
乍一听这么血腥离奇的故事,池亭雨第一反应不是惊恐,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如你所见,我身份不详,你要是觉得害怕,现在把我丢出去还来得及。”
小孩说完这话,立刻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好像池亭雨就该是个临阵脱逃的小人,抛弃他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池亭雨依旧坐在那儿,缓缓垂下双眼,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从哪儿来。”
小孩没想到他居然在执着这种问题,气急败坏地说:“告诉你又怎样,我周围的人都死了,你还能把我养大不成?”
池亭雨看向他在烛光中分外明亮的双眼,笑着说:“你怎么知道不能呢?”
小孩双目圆睁,瞬间被这话噎得发不出声来。
“我虽然不是什么善人,但我在这村里当教书先生,对小孩该有的恻隐之心一分都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