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下楼梯。
仆从无法指责贵族。
哪怕是审理被告为贵族的案件,法庭也不会将仆从的口供列为证据。除非在某些极少数的情况下。
而一个家族间的两个表姐妹争执推搡间,不知谁把谁推下楼梯这种小事,又怎么会闹上法庭受理?
法庭是权贵的司法,而不是人民。
只要雷吉娜和婶母咬死不认,即便罗莎和季莫法娜愿意以生命起誓,又有谁会听取她们的证词,去审判这对贵族母女?
不会有人多此一举替我这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去讨回公道。
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
只要有利可图,即便是黄铜都能说成是黄金。
趋炎附势的人早就散了。这些日子来我已经彻底领悟世态炎凉的道理。
从前一道道对我敞开的大门,一夜之间统统关上。
那些对我笑脸相迎的人,如今唯恐避之不及。
我拿过梳子,慢慢梳理自己的长发。
浅浅的金色,宛如刚穿透晨雾的光线,清淡无力。
我的发色和瞳色,以及孱弱的身体,都遗传自我的母亲。
我闭上眼。
“难道没有人能惩罚雷吉娜小姐,让她得到该有报应吗?”罗莎又是生气又是不平,心疼地拂开我额前的发丝,“万一留疤可就糟了……”
我垂下眼一脸落寞,轻声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没有可以继承爵位和土地的儿子。而雷吉娜有三个兄弟……”
按照目前为止的继承法来说,雷吉娜的其中一个兄弟最有可能承袭我父亲的爵位,成为新的伊尔兰伯爵。
“从前我和希恩大人有婚约在,看在卡里金家的面子上,还能暂时维持些平衡……”
我苦笑了下,反握住罗莎的双手,歉疚的目光将在场的佣人们一一扫过。
“对不起,从今往后这样的事情可能会越来越多。要连累你们跟我一起受苦了。”
罗莎连忙安慰我不会的,季莫法娜过来拥抱我。我将脸埋在她的肩上,泫然欲泣的表情荡然无存,眼神沉下来。
我当然不必责怪雷吉娜。
相反我还要感谢她和婶母。
如果没有她们这一推的助力,我可能到死都回想不起来上辈子的记忆。
回忆不起,原来我只是一段爱情传说里,可悲的女配角。
我问季莫法娜有没有安排人去给父亲送信禀报我受伤的事情。估算下来差不多信使应该已经出城了。
“再托一个人现在就骑马去送信。”我说,“现在,立刻就去。告诉父亲,我伤得很重、很重,都有些记不清事了。”
无论是上辈子看过的书,还是在梦里看到的记忆,都没有详细描述过我是怎么失去了父亲。
当最后的“断罪”来临时,我的四周都是敌人,我的身后却空无一人。
我绞尽脑汁回忆,都找不到一丁点蛛丝马迹去查,身体还算康健的父亲是缘何去世的?
他已久不在朝内供职,一直待在乡下的庄园里读书度日。医生说乡下的空气对他的肺和心脏都有裨益。
这样与世无争的父亲会遇上什么?
明明每一周我收到的家庭医生来信都详叙了父亲的身体正在逐渐恢复健康,说不定跑起来比我还快。
我压下心中不详的预感,目前来看,父亲最有可能是受到我的牵连。
可能因为“我”只是一个恶毒的配角,负责为主角的感情推波助澜。需要的时候就登场,不需要的时候就弃之如敝履。
至于我为什么会逐渐沦亡,无人关心在意。
对于“书”的主角和观众们来说,只要我在相应的时间登场,扮演一个尖酸刻薄、嫉妒发狂的疯女人就好了。
不管怎么样,既然提前预知到父亲会出事,我就不能再让他待在乡下的庄园。万一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