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潺潺,落花满地。
乌发散落的少年面容恬淡安适,任凭浸没在水中的衣袂沾染了几片春日的繁华。忽而生起的困倦令他愈发慵懒地垂落了长睫,枕在溪水与卧石之上入眠。
在日光之下颇为温热的流水加重了他的困意,一波一波漫过身躯,仿佛连岁月也漫长许多。
直至——
“让我看看我钓上了什么!一只……”
他茫然地睁开眼,拂开了身旁的游鱼,转而被钓钩勾住一片衣袂。少年下意识抓住了钓钩,又忽得破开水面,仰起首来,与垂钓者对视一眼。
伏羲的声音戛然而止。
通天亦沉默了须臾,许久之后方抬起一双无辜的眼眸,试探着打了个招呼:“这位道友早上好,贫道上清通天,正于溪水中……”
他顿了一顿,慢吞吞地补充道:“休眠。”
伏羲的手指微微颤抖,他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努力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通天道友的本体,是尾鱼吗?”
通天缓慢摇头:“不,贫道乃上清之气所化。”
他认真地指了指天空,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就是那个天地初开之时,清者上浮为天,浊者下沉为地的那个上清之气。”
伏羲面无表情地仰起首来望了一眼天穹,又慢慢地收回视线落到少年顺着发丝淌下的水珠上。
这位通天道友,整个人仿佛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哦,不对,他确实是从溪水里被他钓上来的,一点也没有气团子该有的干净清爽。浑身湿漉漉的,衣袂湿透,乌发黏在脸颊之上,可谓是我见犹怜,惨的一批。
通天继续抬眸望他,模样甚为无辜乖巧。
伏羲不知为何抬起手来,默默地按住了自己的心脏,努力询问道:“那么,道友何故会在溪水之中,休眠呢?”
通天眨了眨眼:“因为我从九重天上跳下来的时候,就刚好落到这条溪水里啊。”
“跳,跳下来?!”伏羲怀疑自己的耳朵。
少年开开心心地点头:“是啊是啊。”
伏羲用他自身的逻辑顺了一遍,试图为他解释道:“通天道友可是为人追杀,不得不从天上跳下?”
“不是啊。”通天果断摇头,笑眯眯地开口:“我想到高兴的事情,心里畅快无比,又无法诉诸于口,就从天上跳下来了。”
伏羲:“……”
伏羲:“???”
他沉默了许久,少年也仰起头,安安静静地凝视着他,漂亮得不像话的面容在晨光的照耀下,仿佛在发光一般。
伏羲决定问最后一个问题。
他清了清嗓子,镇定自若、和蔼可亲、亲切动人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缓声开口道:“通天道友,可是此处……”
“有疾?”试图委婉,但根本委婉不了的伏羲如是问道。
通天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神情倏忽严肃起来。
伏羲一手落入袖中,手指轻轻搭上自己伴生的琴,微垂的眼眸忽而深邃几分,仿佛有玄妙的神文在瞳孔中一一浮现。
同样是从洪荒开天辟地时便诞生的神灵,他自然不会轻易对陌生人放松警惕。更何况,他这般几乎直言对方“脑子有问题”的言论,正常来说,也会轻而易举地激怒对方。
那么,是要打一场了吗?
他神色幽幽地想着:盘古三清中的上清吗?却也不知,比起他们兄妹俩又如何?
此间天地逐渐静了下来,伏羲白衣如画,唇边笑意微敛,淡薄得仿佛下一秒便要消失不见。
他凝视着少年上清,十指微微收缩,又唤了一声:“通天道友?”
通天方才回神。
他仍然望着伏羲,眼眸中却有着些微的恍惚,半晌之后,少年轻轻一叹:“原来如此。”
伏羲眉头微拧:“?”
他的笑容几乎彻底消失,碧色的眸中透着冷血动物独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