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前,顾鉴便知道,奚未央绝非是他从前所理解的那般模样。
奚未央或许的确有些偏执,——这一点仍旧有待观察。但他却绝不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甚至,他表里如一到,几乎能够让人一眼看穿,不带任何的悬念。
他有愧于顾砚,也有愧于顾鉴。顾鉴在这一刻,忽然无比深信,原小说中,奚未央和男主说,在他成为了废人以后,他会仔细照料他一生。这绝对是真话。
可那又怎样?
明明能够活蹦乱跳,有谁又会心甘情愿的,余生做一个动弹不得,只能被人伺候的植物人?
傻子听了,都要觉得是个天大的笑话。
顾鉴不由得替原书中的男主感到惋惜,——那原主也是个不懂变通之人,根本看不清奚未央真正的软肋是什么。你光和他强调自己是无辜的,自己没做过坏事,不应该被如此对待有什么用?唯有不时反复的在奚未央的耳边身畔提醒,让他谨记着自己的愧疚与悔恨,方才能够让一个心中满是天下苍生的人,在做决定时迟疑与姑息。抑或更进一步,成为他唯一的例外。
奚未央缓缓地站起身来,面色苍白如纸。
他的伤其实已经养好了,可言语伤人,奚未央只觉像是有人狠狠地冲着他的胃部打了一拳,使他心底冰寒。
“……对不起,顾鉴。”
“是我迟了。”
金乌沉落,奚未央迟疑着想要去牵顾鉴的手,他说:“天色晚了,你还小,一个人在水边不安全,我送你回屋吧。”
万事过则不宜,何况这还是他们的第一次“正面交锋”,顾鉴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毕竟底牌再好用,也得在关键的时候用才行。否则不论什么东西,一旦用的太多了,便就不稀奇了。
于是,顾鉴很乖巧的握紧了奚未央伸出的手,他用力的点头答应,和奚未央说;“好啊!”
触手方觉,奚未央的掌心冰凉。
顾鉴瞬间又觉得有一些内疚。——作为一个高阶修行者,奚未央绝不该是什么虚寒的体质。他的手突然会变得那么湿冷,结合眼下情境,唯一的可能,只会是刚才被他那番话,打击的太狠了。
顾鉴不禁有些唏嘘。他原本只是知道奚未央应该很在意顾砚,却是没有料到,顾砚在奚未央的心里,居然能有那么重。若是早知这底牌的威力如此凶猛,他就应该再留一留的。
虽然拿原主父亲和奚未央的情谊作为保命符,多少也有些过分,但是现在用着男主身体的人是他,顾鉴默默在心底里和顾砚道歉:为了你儿子的身体将来不变成植物人,顾仙师,只能有所得罪了。
奚未央一路牵着顾鉴,直到将他送到了屋门口。顾鉴仍旧捏着奚未央的手指不愿意松开,他问:“哥哥,你不进去坐坐吗?”
奚未央摇头,他说:“这次就不了。”
他人虽未进屋,却是能够感知得到屋中的一切。沈清思是一个很周全的人,她将顾鉴照料的很妥当,奚未央很放心。
更何况……方才的心理冲击太大,奚未央面上沉静,心态其实仍旧还有些恍恍惚惚。此时此刻的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顾鉴,更不大敢再与顾鉴共处一室的聊天。虽说童言无忌,但奚未央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承受得住顾鉴那样的“童言无忌”。
句句锥心。
奚未央温和的同顾鉴说:“明日或许要起得比你平素早一些,今晚不要顽皮,早些休息。”
“——阿镜,”
奚未央已思量了多日,他原本是准备将这个问题,留到明日再问顾鉴的,但现在,奚未央想,他应该给顾鉴更多一些的时间考虑。
这将是决定顾鉴一生命运的问题,哪怕顾鉴还很小,他或许并不能够完全的明白与懂得,但奚未央希望,顾鉴他是自己仔细思虑过的。
“叔父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着急回答,你要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