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鸡飞狗跳向来闹不到晚庭头上,她每日除了习字,就是习字,不知道光写个字还能引出这么大风波。
练成自己的书风,她本也想好好回味一番。没料到胡覆见猎心喜,先拿了去给师母看,一众人乌泱泱地跟来,闹哄哄地离去,丢下她独自在原地。
人走都走了,追她又追不上,给的课业做完了,她只能另想办法给自己布置新的。
环境还真改造人。要是换作以前,谁敢预言她以后会上进,会自己主动拼搏做个卷王,她肯定当场就把这碗鸡汤扬了:嗐,不用等以后,我每天睁开眼睛就坚持玩手机,半夜拼了命和人争夺熬夜冠军,可励志了。
现在她没有手机和无线网,早起早睡,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书法。偶尔还会因为太过努力,被胡迁劝说保护眼睛。
以前上学时,她对作业有三大敷衍原则:一是不检查的不做,二是没规定时间的最后做,三是没有固定验收标准的随便做。胡迁布置的几乎三个全中,给她的这份字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自己觉得学会了就行。按照她的糊弄学,那肯定是拿到手看看就会了,至于检查时,装傻就好。从常用借口中视情况选一个,比如‘会是会了的,后面忘了呀’,‘哎,我想的和我写的好像不一样’,或者‘我看不出来错哪,要不老师您再给讲讲’。最后骗不过去了,只要坚持人设,再可怜巴巴地求一求,总能过关。
李晚庭现在回想起当时的心境,恍如隔世。
她所在的东厢房原本并不住人,胡覆托张明端置办的时候只有自己住,当然住在正房。后来胡迁来了,胡覆就把主屋让给姑姑住,自己收拾去了东厢房。再后来,胡迁收了徒,就和侄女商量,把充作书房的西厢腾出来给李家人。书房里的书籍并不多,也就胡覆从拾遗书院回来时收拾的那些,把卧房用屏风隔开,再搬出里面的桌子,就能放得下书桌和书架了。
为了方便,李晚庭的小书案也放在边上,一大一小相映成趣。刚才练字时,胡覆就站在她后面,右边就是盖着长绸桌布的成人书桌。胡覆终日苦读,面容白净,又习过一点武,身材高挑而不纤弱。她生性喜静,除了书经诸事不顾,极少大喜大怒,养出了一身清冷气质,完全吻合少年对年轻才女的印象。李晚庭处在满脸婴儿肥的阶段,五官看不出来什么,只能得一句可爱。但她双眼又大又亮,专注学习时又透出稳重成熟,偏偏手骨还软,极力控制才能不显得笨手笨脚,具备一种反差的萌态。
一站一坐间,在场正值婚龄的男仆们看了,都眼红心跳。他们不由幻想自己嫁给书生娘子,为自己她送点心时,女儿请教课业的情景——他们哪知道胡覆没怎么辅导过自己的亲女儿,胡智自己都时常渴望这种画面能出现——毕竟白日做梦嘛,就是要一点想象力的。
平时都有书童胡常耕收拾,书桌上空荡荡的,只有砚台和笔筒。书籍大约有十来本,都被收到了架子上,以李晚庭当前的身高是够不到的。好在胡家很有审美品味,即便书不够也不能让书架显得空荡寥落。因此除了摆件以外,书籍都是侧过来立着摆放,用镇子固定。她后退几步,微微抬头,想先通过书名了解一下当世科举都有些什么参考书。
她到了周岁之龄,视力终于发育得接近成人,这才能读书习字。此时阳光正好,她清晰地看到熟悉的《周易》和《诗经》,但更多是闻所未闻的典籍。《药经》,《力经》和《生身百要》都在之前听过,看到时便能回忆起一氧化碳中毒、矿石分类和生理课来,觉得亲切;《晏子》、《弈礼》和《冠法》她能猜出一二,估摸着是先贤语录、礼仪规范和国家律法;《太彦》看着最古怪,除了一本已经被反复翻阅,以至于书皮都有了毛边,另外竟然还有不少薄的折叠起来,被装订到一起。这难道是直接读散架了?
李晚庭正在猜测,得到胡覆汇报的师母就来了。她看到小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