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在建立之初,开国皇帝便将此城划分为内城与外城,皇室成员与朝中官员官眷将士的居所皆安置在内城,占地最广的外城则多为普通百姓、三教九流,即便是最微末的官员,在紧凑俸禄的情况下,也会尽可能的将家眷安置在内城的边缘角落,似乎只要这样,才不算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
正因如此,京城内城可谓寸土寸金,而茶楼开在内城的中心区,独自撑开一份与世隔绝,不染尘嚣的悠然,足以见得其背后所有者的身份不凡。
许青晚控制着自己的步伐,避免让自己显得急不可耐。
马蹄声从她的身后徐徐而来,清冽的风拂过她的衣袂,翻涌出小小的褶皱。
曾经只是许家最普通不过的二等侍女,但在京城生存许久的黛蓝却不会轻易地低眼看人,也颇为识货。
尽管马车是最寻常不过的双马规格,灰褐色的大篷车身不见象征其主人身份的标记,但不管是健硕结实的马身、还是擦身而过却久久没有弥散的檀木香气,都昭示着车内之人身份尊贵。
在内城,路遇达官显贵的出行实属常见,黛蓝作为皇子妃的贴身侍女,也有了些许自觉,在外不会失了分寸给主子增添麻烦。
所以她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许青晚的身后,眼神不再乱飘。
腿脚的行进速度自然比不过马儿,几息的功夫,许青晚就被马车甩在了身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止住了本欲稍稍加快的脚步。
那马车已停在茶楼门口,威武轩昂的身影在金色日光下从车中现身,她才缓缓地走过去,并停至一段距离看向那从车中走出之人。
男子气质沉稳,剑眉星目,鼻若悬胆,长发皆束进墨色的冠中,身着与冠同色的素锦衣袍,腰系金丝玉带,其间坠落一块色泽冷冽的白玉璧。
见许青晚站在原地,黛蓝也不敢催促,只沉静地微微抬头,去看前面的热闹。
“客人,您三翻四次来此混口免费茶水掌柜的没有怨言,但在场之人哪个不是皇朝栋梁,您文采辩论不过就屡次出手伤人,实非君子所为,实乃歹人行径啊!”
店小二的身后立着三位身形高大威猛的打手,其中一人挽上了袖子露出青筋暴起的手臂,另外二人手持棍棒目露狰狞。
而被一棍子敲出来的男子正躺在马车主人的脚下,呻|吟苦叫。
“你嘴上说着不可对他们动武,却也伤了我的身体,我也是个无力的文人啊!”
许青晚看着他如同唱戏一般满地打滚,没有半分他嘴巴里的文人所应该有的文雅好脸面,并且在余光见到打手的靠近时,连带着嚎叫的声音也越发响亮,倘若不是亲眼所见,过路的人估计都会被他这精湛的演技骗到,以为这茶楼主人对他做了什么丧尽天良之事。
“真是有辱斯文!”从来都在与雅致的文人官员打交道的店小二何时见过如此无耻、不惜丢掉面子也要自己向他道歉的泼人。
店小二被气的满脸通红,却又不能真的命令打手们将其打晕,毕竟楼内还有很多人在关注着这里的情况,为了茶楼的名声,他也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而青衣男子显然也知晓他如今不过是色厉内荏,虽然自己之后有极大的可能惹来茶楼的报复,但如今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之下,却是没人敢动他。
店小二被气的嘴唇颤抖,正要再骂些什么,就见到背光站立的尊贵客人。
还不等他迎接贵人的到来,茶楼掌柜便迅速地来到此人面前,躬身致歉。
“耽误贵人时间了,我们马上就把此人赶出去。”
说罢,他对着打手摆了下手,意思非常明确。
而打手接到信号,知晓这是不需要顾忌留手的意思,便握着棍棒狞笑着靠近还在地上翻滚的男子。
见势不妙,男子一个鹞子翻身,稳稳站立。
并且态度自然地拂袖后退,不见半分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