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时两天,一副葳蕤的山景和一副日头西沉时光怪的老林挂在了墙头,程石倚着门就着西斜的落日背着光盯着两幅画,像是又回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那个夜晚,卡着他腿的树根像是从地里爬出来的恶鬼,死死绑住了他,越动缠的越牢。
老仆赶了一群麻鸭回圈,提的篮子里有二十来个鸭蛋,上面糊的有淤泥,也有鸭屎。见厨娘端来饭菜,他打水把鸭蛋泡在水盆里,喊书房门口发愣的人:“阿石,吃饭了。”
程石拄着拐跛脚过来,望了眼天边绚丽的晚霞,让老仆把饭桌搬出来,“我们坐院子里吃。”
乡下宅屋空旷,邻里毗墙而居,笑谈斥骂声晃在耳畔。隔壁半大小子牵牛回来,进门大声喊饿嚷着问饭,乡间小道上有小童骑棍追撵,农夫挑着一担水咯吱咯吱地走在路上,桶里的水荡出来泼洒在黄土地……
“这大抵就是前人向往的隐居避世般的生活吧。”他轻声嘟囔。
老仆不大明白主子拽文弄字的酸话,挟了个鸭腿放他碗里,想着以形补形,“我自己养的麻鸭,捞了杂鱼和黑螺砸碎喂的,散养在田边地头,肉质紧实不肥腻,你多吃点,早日养好伤。”
想着程石好些天没出过门了,他问:“明天我去西堰捞黑螺你可要去?种的早的菜籽也开花了,黄灿灿的,你指定喜欢。”
“行,我跟你去。”程石应声,他的目光越过院墙往外看,问起农家现在都在忙什么活儿。
“拔地里的草,给红薯垄沟,给菜园浇水。”老仆细数农家的活计,“再过半月余,地里的麦子可以割了,割了麦子打麦子晒麦子,麦子收仓了要割菜籽,这些忙完了也快入秋了,接着要拔花生摘花生,菜籽和花生能榨油,菜籽杆和花生秧再有榨了油的油饼攒起来冬天喂牛羊。稻子黄了再割稻子,降霜了把地里的红薯收进地窖,收了红薯一年的农活也结束了。”
“一年忙到头?”程石想着他进村的傍晚看到的,村里的青砖瓦房都少见,院墙多是土墙,墙根堆着掉落的墙灰,不是富裕的样子。
老仆没明白他的意思,说不仅农家忙,想赚钱的都忙,“乡下人冬天还能躲屋里猫冬,你外祖他们一年到头都在外面走镖,风餐露宿,睡着了还睁着只眼。”
程石不再言语,饭后老仆去喂鸭子的时候他也跟了去,他骑来的马也拴在后院,见到他高兴的咴咴叫,咧出一口大板牙。
趁着天还没黑,老仆把鸭蛋洗干净,裹着混了粗盐的黄泥放罐子里腌着。
次日待日头升起,一仆一主背着背篓拿着竹竿向西而去,厨娘也坐了牛车去镇上买菜。程石回头看了眼挂了铁锁的大门,问:“你不在家的时候万一有人找怎么办?”
“没人来找我。”
走到半途听到槌衣声,老仆这才想起来最近村里有人来这边洗衣裳,他问程石:“有人在堰边洗衣裳,你可还要去?”
“干嘛不去?我又不是见不得人。”程石吁了口气,他拖着瘸腿蹦了这么远,不去再蹦回去?
山脚下杂草环生,单脚拄拐棍走路总是有些绊,又有大太阳晒着,程石忍不住心生焦躁,后悔脑子发热跑了出来。
“算了算了,你过去,我就在这儿坐着等你。”他找了个树墩子就地一坐,没了再闲逛的兴致。
“成,那你有事喊我。”老仆看出他不耐烦了,也不多话招惹他。真是个少爷脾气,来了就没消停过,他一把年纪了还要想着法给他逗趣,也是受罪。
真该让柳丫头来看看,这人也就皮相好点……
正想着,主仆俩就听到了清脆娇俏的说话声,两人一同回头,远处走来两个姑娘,一身青绿衫裤的可不就是正在念叨的。
杨柳先看见了老仆,提着篮子小跑过来,笑盈盈地问:“坤叔,你这是要来捡螺?我给你帮忙啊。”走近了才看到树下坐着的人,发丝散乱的贴在脸上,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