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公里的夜路很快就被车轮碾压完了。到达文陆离家门口的时候,雨已经很小了。
车子一停稳,于晚畅便跃身下车撑起伞,疾步走到了另一边的车门处,将文陆离让到了伞下。车子停着的地方距离街门不过数米远,于晚畅还是不希望文陆离淋着雨。
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光,文陆离知道,那是妈妈留给她的灯。文陆离站在街门口,跟于晚畅道了谢。
“其实你不用下来啦!几步路而已,雨也不大,你下来反而踩两脚泥。”
“你懂个屁!人在心情不好的情况下,连抵抗力都会下降的。你现在是实打实的家庭支柱,可不能有事儿啊!”
于晚畅说完,将伞塞进文陆离手中,伸手从她的小包里掏出手机,关掉了所有的闹铃,将手机塞回了她手里,然后揉了揉文陆离的头,挖空心思地酝酿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道:
“六哥,我知道其实你比我想像中的更坚强。今晚你啥都别想了,好好睡一觉,没有过不去的黑夜,明天起来,又是一轮新的太阳。”
文陆离笑了。真是为难了当年作文老是被老师打回重写的于晚畅同学,如此费尽心思地为她宽心,在这秋风秋雨夜,恍然间如同鲜花盛开,蜂蝶自来。
日上三竿,文陆离猛得睁开眼睛惊坐而起。也许是动作幅度过大,她一下子感觉眼前发黑,脑子砰砰地炸出了好多旋转着的金色光环。好半天,她才渐渐缓过神儿来。
连绵几日的秋雨总算过去了,窗帘的缝隙里露出来的一线天空,蓝得有些过分。麻雀聚焦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喳喳地开会,久违的阳光将人心上那雾蒙蒙的不痛快撩开了一道口子,郁气就泄了个精光。
院子里,一声沉过一声的脚步声,夹着双拐点地的声响,正在慢慢向她的房间靠近。
“陆离,你还没起来啊?今天不上班吗?”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文陆离赶紧下了床往门口走,刚想回应母亲一声,刚刚在门口消失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伴随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还有隐约间还能听见的自语:
“哎哟,已经是国庆放假的日子了,我还给忘了。”
母亲的脚步声还没有完全消失,街门外又传来了一声关车门的声响,街门被推开了,紧接着,一阵口哨声伴随着轻快的步伐,于晚畅便欢欢喜喜地进了院子。
“姥姥!文姨!我来啦!”
听见院里的动静,先是姥姥挪里小碎步从屋里走了出来,笑呵呵地招呼道:“哎哟,肝肝儿过来啦!吃了没?”
姥姥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蔼。于晚畅连忙用洪亮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回答:
“姥姥,我已经吃过啦!我来看看陆离。”
邱兰英掀起门帘,从里面探出头来微笑说道:
“小于书记过来啦!她还没起来呢,你先来进来这屋坐坐,我去叫她!”
于晚畅知道邱兰英腿脚不便,忙说:
“文姨,您不用叫她。我其实也没啥事儿,正好来村上,就顺便过来转转。”
“让你见笑了!”邱兰英的笑容带着些许尴尬与不好意思。
如今邱兰英行动多有不便,文陆离顾不上的时候,家务便全由八十多岁的姥姥料理。可姥姥毕竟一把年纪了,虽然腿脚还算利索,但怎么比得过年轻人。
邱兰英曾经是多么干净利落的一个人,家里无论多忙,永远都收拾得井井有条,纤尘不染。
可如今,她能自己下地撑着双拐勉强走路都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能一如从前。刚强了大半辈子,如今却连自理都很费劲,这让她总觉得拖累了女儿。要不是女儿还没个交待,她恐怕连活下去的念想都没了。
家里来了客人,总要请进屋里来坐着的。可直到刚才,她还一直在炕上焐着被子仰在铺盖卷儿上。床铺都没有收拾家里就进来外人,在她的内心里,是深深的排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