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清芷的印象中, 梁其颂和俞家豪,似乎没有任何交情。
唯一的一点——
还是她选择跟从陈修泽后,梁其颂来找她, 同她讲,“你弟弟……”
仅此而已。
方清芷清醒地明白自己应该果断离开, 最好是避嫌。
但是,现在的梁其颂看起来快要死掉了。
方清芷问:“你怎么在这里?”
梁其颂躺在床上, 他胸口的伤口很深一道,是被横着劈下来的,庆幸没有伤到骨头, 但伤口太深了,深到即使吃了止疼药,仍旧痛到几乎不能动, 喘不过气, 几乎说不出话。
他疲倦地闭上眼睛, 不想令对方看到自己的不安,但又恐惧这仅仅是临死前的幻觉, 恐惧等下即将沉入黑暗——再也看不到她。
听闻人死前, 脑海中会浮现出回忆的走马灯, 梁其颂静静地在这张床上躺了近一个白天, 没想到走马灯中竟是方清芷。
这么久了, 梁其颂一直接待宋世南, 偶尔也为他做事。最初被毁容的愤恨过去之后,在宋世南指点下,他也渐渐接触到更多的东西。这一次, 梁其颂跟随宋世南来港, 亲自了结那个曾经指挥人在他脸上刻疤痕的家伙, 也成功用命博了一次机缘——今日,有人暗杀宋世南,梁其颂拼死将宋世南推上车,自己留下断后。
下场自然是惨烈的。
梁其颂只希望自己能活下来,他此刻清醒地明白,宋世南这人江湖情义重,只要他能顺利活下,将来的运气都在后面。
可惜梁其颂如今在香港的确想不到合适的藏身之处,对方和警察局有勾结。这种情形下,以前的同学必然不能再见了,梁其颂清楚地知道自己那些朋友的品行,也知自己如今已经不适合再去打扰。
跌跌撞撞地躲开追兵,一路藏到北街,这方清芷曾经住过的地方,幸运地又遇到了俞家豪,更幸运的是,对方成功认出他。
但梁其颂没想到俞家豪会去找方清芷。
他在疼痛中感知这并不是幻觉。
方清芷站在床边,她安静一瞬,已拿定主意,仍旧上前,打开桌子旁边的一盏台灯,挪过去,去照亮他的伤口。
——她无法看着梁其颂就此流血死去。
她认识的那个黑诊所早就被查封了,医生也不知所踪。俞家豪完全笨手笨脚,救不了他。
况且,已经见面了。
方清芷没有打算隐瞒陈修泽,她坦坦荡荡问心无愧,纵使知道必须避嫌,但还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这里。
地下黑诊所里,方清芷观察医生处理过很多伤口。相比之下,冷静看,梁其颂反倒没有那么骇人。她拆开俞家豪包扎的、乱七八糟的绷带,又拆了自己购买的一些药物和用品,听到楼下的老人发出剧烈的咳嗽声——老人体弱,大约是喉咙卡住痰了,才会这样痛苦。俞家豪点炉子熬药的声音,咳嗽声,外面的叫卖声……
对比之下,梁其颂的声音如此轻微,轻微到好似一根羽毛:“对不起。”
方清芷说:“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不必道歉。”
路都是自己选的。
现在选择救他,方清芷也知自己回去后要好好安抚陈修泽,要如何认真地同他解释。
旁边有干净的水和毛巾,方清芷观摩过多次手术,干脆利索地用湿毛巾替他擦身,擦去伤疤处的血痂,瞧见狰狞的伤口,像命运造化弄人狞笑的一张口。
方清芷缓缓出一口气,告诉他:“伤口太大了,我会替你缝合,但我没有麻醉剂,你若是痛,就咬这个。”
梁其颂说:“什么?”
方清芷将毛巾塞到他口中。
这是一个极其残忍的过程,方清芷冷静,她第一次真切地在亲自缝合伤口——而不是为黑诊所医生打下手。梁其颂德伤口边缘都有些发白了,下针时也快,好似穿过没有生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