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仔哪里是这么容易当的,莫看有些豪客动辄签下上百万的礼码,有些输精光了,却拖欠着不肯还,梁其颂就得出头,上门赔笑脸催债。一次要债不行,第二次又得上门去讨,有时候得罪了人,被一顿暴打后赶出。梁老板心疼儿子,劝梁其颂不要再做这种事情——梁家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做饼,从元朗起家,店面越来越大,如今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他们本来为梁其颂规划了未来希望的光明人生,而如今梁其颂一门心思用在赌场上,甚至要求退学,不顾家中阻拦,拿定了主意,要去澳门。
梁老板求到方清芷这里,眼含热泪:“当初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不对……方小姐,现在求求你,救救他,再这样下,梁其颂整个人都被毁了……我为你叩头好不好?只要您愿意帮我,只要您去劝劝其颂……”
这样说着,他佝偻着身体,不顾异样,当街就要为她下跪,被方清芷急急扶起:“伯父。”
阿贤蹦跳着赶过来,强行把梁老板架起。
“不瞒您说,我已经去见过他,”方清芷明确地告诉梁老板,“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但您儿子已经是成年人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旁人是做不得主的——您明白吗?”
梁老板苍颜白发:“我知。”
“我还记得,您那时告诉我,如果梁其颂同我在一起,他的人生就被毁了;现在我不同他一起,您又说,他去做叠码仔,整个人都被毁了……”方清芷笑了笑,“人生不会这么轻易地被毁掉,梁老板。”
梁老板惨淡一笑:“方小姐,您现在已经走在正确的路上,自然不在意我们这样的人如何想。”
多奇怪。
不过几月而已,原本的盛气凌人变成了卑微哀求,“你这种人”变成“方小姐”,“我们这样的家庭”变成“我们这样的人”。
他最终失魂落魄离开。
返家的车上,阿贤忍了又忍,小声提醒方清芷:“大哥今天晚饭前就该到家了,你还是不要去见梁其颂了吧?”
方清芷说:“我不去见他,你不必担心如何向陈修泽交差。”
“我不是担心这个,”阿贤正色,“大哥说了,不汇报你的行程,我就坚决站在你这边。只是……”
他踌躇一阵,才委婉:“男人都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天天担心其他男人。”
方清芷说:“我知道。”
她盯着自己的手,偶尔又望向车外,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典当行,阿贤下车去旁边的饼店买陈修泽爱吃的千层叶蛋糕。方清芷只看着一个衣着动人的女郎,拿着包匆匆进了典当行,不多时,再出来,手中的包和头上的发夹都不见了。
大多同富豪交往过的人都这样,等感情淡了,好点儿的拿笔分手费走人;运气差的,怕是什么都捞不到,分手后只能依靠变卖昔日里的东西来生活。香港早就废弃了纳妾制,如今能娶好几房太太的少之又少,连带着许多人是连名分也没有了,指望男人的恩情……多可怜。
方清芷手指撑着额头,她见过许许多多的这样的人,没想到自己也踏入一个脚尖。
阿贤双手空空,没有拎蛋糕。
方清芷问:“怎么没买?”
“店里烤制的卖相不好,”阿贤说,“我让他们重新烤,晚点儿直接送回家。”
“陈修泽想吃千层叶蛋糕对吧?”方清芷支起身体,她说,“我之前在一个法国餐厅后厨打过工,稍微会做一点。”
阿贤惊诧:“真的?”
千层叶蛋糕,做起来繁复又麻烦。
真的。
方清芷不是爱出风头的性格,平时也不讲自己做不到的话。她让阿贤买齐材料,油酥面,鲜牛奶,面粉,白糖,香草糖精,法国白兰地酒……
那个法国餐厅的后厨厨师长很喜爱她,特意教过她,不用吉士酱,放忌廉,油酥面里除了奶油和坚果,还能再加上新鲜的芒果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