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仁懵懵懂懂, 没有立刻应答。
她年仅七岁,虽有远超同辈的颖悟,却也缺乏阅历、不够老练;再加她适才哭过一番,脑内浑浑噩噩, 更不能理解父亲的深意。
纵然如此, 她的心仍微微一动, 仿佛埋下了什么种子。
究竟是什么呢?那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昭仁眨动婆娑的泪眼,挪着小手, 捋动柔软而雪白的兔毛。
她借此安顿情绪, 梳理凌乱的思路, 揭开试探似的、细小的一声提问:“阿耶是想……让清儿入学弘文馆吗?”
这是昭仁心中最有可能的推测, 亦是她最直接、最稚朴的期待。
魏玘眉峰一扬,没有应和,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望着昭仁,用无波的眸, 平静、缄默地注视她,似是在等待另一种回答。
面对父亲的沉默,昭仁有些犯难。她咬住唇,搜寻往日经历,咀嚼父亲的话、典仪的话,很快给出了新的推测——
“阿耶是想让清儿学成,再去教更多的小娘子吗?”
听见这话, 魏玘勾起唇角, 笑意漫上眼底, 漾开两泓清冽的明光。
他又一次问她道:“仅此而已吗?”
昭仁怔住, 也沉默了。
她说不出当下是什么感受, 只觉心口收紧, 似是方才的种子生根发芽,盘踞她小小的空间,生出绝无仅有的一抹青绿。
莫名的预感攫住了她。可受制于年龄与阅历,她无法将它道明。
于是,她只站着,抱着怀里的兔子,像父亲等她回应那般,盼望父亲的话语。
魏玘目光不移,将女儿容纳眸里。
尔后,他低笑一声,嗓音沉而有力:“你可以走得更远。”
走得更远?昭仁的心骤然攥起。
她不解魏玘深意,本能地想要追问,却莫名发不出声音。
魏玘知晓她心绪,不消她回答,又续道:“大越河山乃是魏氏基业。你是朕的女儿,是大越最尊贵的公主……”
他一顿,迎上女孩的亮眸:“更是魏氏的血脉。”
“你想入弘文馆读书,便入弘文馆读书;你想要谁读书,谁便可以读书。”
“若你所求更多,亦能尽情争取。”
“只要你不愧先人,不负来者,以社稷生民为先。”
顾及昭仁年少,魏玘择了平实的字眼,口吻也从容、冷静,比出鞘的快刀更为锋利。
这并没有削弱他的赤诚。方才那一席话,无不发自他肺腑,系要推陈出新、大开通路,为女儿奉上她应有的可能。
曾经,他专注权势,自视甚高,未曾留意女子的力量。
后来,阿萝走入他眼中,他目睹她天真烂漫、娇憨纤柔,也见证她韧如芦苇、百折不挠。
见过她,他才明白,刚强和倔强绝非男子独有。他的妻子生着姣好的容貌、曼妙的身姿,也怀揣着坚韧的意志、柔善的心肠。
而今,类似的情景再度上演。不过这一回,将放异彩之人是他的女儿。
为了阿萝,魏玘曾打破谶言、调整布局、导演神话、改往修来。他自然也愿意为女儿付出,个中决意不会比从前更少。
对于昭仁而言,这样的用心太宏大了。
她还是心智未熟的孩子,不知权势的重量,只像初生的嫩苗,享受父母的荫庇。
饶是如此,她仍能清晰地瞧见,颀俊的父亲曲膝蹲伏,好似垂往嫩芽的一树雪松,漆沉的凤眸与她平齐、熠熠生辉,像极了照夜的星火。
——这和母亲所说一模一样。
魏玘到来前,昭仁缠着阿萝,打听父母相识的经过。
在她看来,父亲平日威风凛凛、稳重可靠,一旦遇上母亲,就会收敛锋芒,变得格外粘人。
正因此,听得二人并不愉快的初遇,她才惊讶又困惑,既是不料父亲竟有如此一面,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