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 含芝殿内鸦雀无声。
正值午后,金光铺陈,映出四下景象, 只见妇人神色凝滞, 摇扇的宫人也怔立停顿。
对于此刻局面, 郑昭仪全无预料。
她出身高门,又是嫡女, 自幼受尽宠爱,入宫后得了圣心, 与母族相互支撑,一路顺风顺水,从不曾受过什么委屈。
饶是尊贵无二的肃王,也在她面前卑躬屈膝,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母亲。
可现在, 这来路不明的野丫头竟敢违抗她。
郑昭仪回过神来,当即怒从心起。
含芝殿是她的寝殿, 合该由她掌控局面。她今日召见阿萝, 本也是要对其发难、羞辱,令其知难而退、与魏玘保持距离。
早在魏玘出阁时,她就做好盘算, 要让魏玘纳郑氏女为王妃,以期亲上加亲、巩固家族势力。
按她预期,郑雁声应与魏玘相处尚睦, 怎会半路杀出一个小巫女?
郑昭仪斜睨阿萝,潦草打量, 见其眉眼稍显纯稚, 不禁美目一眯, 心中鄙薄又多三分。
她无比确信,肃王正妃之位,只会属于她郑家女郎——大越素有惯例,宗亲王妃只取当世勋贵名臣家[1],定不会为阿萝一人而更改。
面前的少女如此猖狂,怕是在甘泉殿受了不少刁难,才到她这儿来出气呢!
郑昭仪冷笑一声:“你好大的胆子。”
她视线流转,慢条斯理,掠扫阿萝着装,嗤道:“你行走越宫,却着巫族服饰;未经我准许免礼,便擅自起身,还对我大放厥词、出言不逊。”
“常听人说巫族低贱,如今看你,确实难登大雅之堂。”
听过这番话,阿萝并不作声。
她抿唇,神色静得出奇,眸光近乎凝定,锁住主位上的妇人。
郑昭仪见状,想她定是哑口无言,不禁勾起唇角,便要施以威仪、惩处这胆大包天的丫头。
却在开口之前,先听阿萝道:“您对陛下有异议吗?”
郑昭仪一怔,不想话锋陡转,竟会牵扯越帝。她不解阿萝意图,便抬首,容色写满高傲,稳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萝松唇,又不应答。
她垂下头去,瞧见裙间的一缕折痕,便摆手,将之小心抚平。
——这幅泰然自若的模样,竟与魏玘有几分肖似。
郑昭仪预感不详,失了几分耐性,厉声追问道:“你妄议今上,究竟有何企图?”
阿萝抬眸,这才与郑昭仪对上:“我这身衣裳,是陛下送的。”
郑昭仪闻言,脸色顿时一变。
阿萝对此视若无睹,续道:“我自行起身,也是陛下准的。”
她又解下腰间玉牌,向前出示,一壁读出其上篆文:“持此令者,行走禁宫,诸礼可免,如犯常刑,可获一恕,有司不得加责[2]。”
话语掷地有声,郑昭仪如遭雷击。
身出名门,她很清楚,此乃金书白玉牌,系为彰显天家恩宠,由帝王赐给宗亲、近臣,从来没有颁授给任何巫族。
她几是本能地以为,阿萝手中的玉牌系伪造或盗窃而来。
只是,尚不待她作出反应,阿萝率先又道:“这上头不光填着我的名字,还说另外一半留在陛下手里。不然,您随我去问问陛下?”
话已至此,郑昭仪身子一僵,自知阿萝所言非虚。
她强行稳下心神,终于正视、观察阿萝,被人手里的食盒夺了注意。
那食盒瘦长,顶把如竹节,色调浓沉,外侧雕有团龙,显然出自仅供越帝一人的小膳司。
郑昭仪震惊,恍惚,也疑惑。
——面前的少女究竟使了什么妖法,竟能受越帝如此青睐!
其实,此间缘由,阿萝也不明白。
她只是以为,越帝是个好人,因着魏玘喜欢她,便也善待她、馈赠她。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