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她全然找不到答案。
阿萝立于原处,只觉身在迷雾,被冥茫重重包围。
这般思虑,自然化入细微的动作,譬如绞紧裙袂、眸光摇曳,被郑雁声尽数察觉。
郑雁声抿起唇,默了半晌,落下一声低叹。
“阿萝。”这回,她的呼唤失了笑音,比从前凝重不少。
阿萝应声掀眸,对上一双瑞凤眼。那里宛如幽海,似要将十余的岁月融成一点。
郑雁声深深凝望她,道:“你要清楚,这世上能让人低头的,除了钱财、地位、尊卑,还有对错、是非与善恶。”
“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1]”
“如无仁心,仅以权势傍身,或能一时颠倒黑白、以力服人,最终只会身名俱灭、自食苦果。我那不仁不义的舅舅正是最好的例子。”
阿萝听罢,垂眸不语,神情若有所思。
郑雁声也不催她,只等候,盼这一番话多少能开解她忧悒。
半晌过后,阿萝终于抬眸。
二人的视线再度交错。在那圆钝、清柔的杏眼里,尘般的淡雾消散了些许。
或许,想要迷惘彻底消散,还缺一点亲身经历。
“德卿,多谢你与我说这些。”阿萝柔声道,“我会好好思考的。只是稍后,我要出府一趟,当下得先去梳洗了。”
“出府?”郑雁声讶道,“你已不必施药,还要去何处?”
阿萝道:“我要去孙府。”
她一顿,眸里柔波微漾,又添道:“那位辛朗少主……是我的兄长。他暂且借宿于孙府,我想去瞧瞧他的伤势。”
“喔,那正——”
不以为意的话音戛然而止。
郑雁声瞠目结舌,愣在桌边,一时失了言语。
不过眨眼,她想起阿萝方才的反应,又回过神来,上下打量对方,神色难以置信。
说是兄妹,可二人的容貌与气质并不相似。阿萝生得净澈、清丽,一颦一笑宛如春水;辛朗则挺俊、雄迈,瞧着更为憨实。
而且,照这样看,面前的少女岂不是巫疆的公主了?
思及此,郑雁声反倒冷静下来,想阿萝所为确有王室气度,不禁腹诽魏玘便宜占尽。
巫疆今时臣服,将来却未尽可知;如与巫疆公主定情,自能取得巫疆支持,长远来看,对魏玘乃至整个大越,都利大于害。
不过,真让郑雁声在乎的,绝非阿萝的出身。
她轻咳一声,又拈起中断的话:“那正好。你近些来。”
阿萝不解,依言走近,便被人牵起小手,塞进了什么绵软光滑的东西。
——竟是一方丝帕,绣有青青劲竹。
再抬眼看,只见郑雁声眼波含情,唇角扬翘,牵起盈盈笑靥。
她道:“听说表兄召集富室,聚于孙府中堂,此刻正在商议孤幼庄之事。既然他在,川连大抵也是跑不脱的。”
“好阿萝,你帮帮忙,替我将这丝帕送给川连吧。”
……
更衣梳洗后,阿萝离开都尉府,前往孙府。
此间道径,她曾随孙家小厮走过一遭,记得还算清楚。
一路上,阿萝穿行街道,只见官兵、百姓径自忙碌,修葺受损房屋。不少灾民认出她来,向她投以目光,却无人对她恶语相向。
这令她多少有些不习惯,难以分辨视线背后的真意。
待阿萝抵达孙府,恰见小厮候于门边。
对方似乎早知她会来,向她躬身一礼,便领她迈入府门、向内走去。
阿萝跟随其后,穿行庭廊。
不知走了多久,视线尽头,终于出现一间明堂,与庭廊相连。雕花木门大开,足叫外界瞧清内里陈设,连带着椅上的丛丛人影。
魏玘、孙家阿翁、段明及多名学子等,均在其中。
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