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龙城,北边郊区的北城县。
90年代,尚未被正式划入龙城时,北城区还叫北城县。
属于龙城下辖的一个县级行政区域。
清冷的早晨,县城里熙熙攘攘的早市:
“豆浆、油条、豆腐脑喽!”
“卖菜喽!卖菜呦~”
“新鲜采摘的青红辣椒,红白萝卜大南瓜呦!”
“饼子、锅盔、大麻花喽!”
一名戴着黑框眼镜、头戴灰白色软军帽、一身灰白色劳动布工装的中年男人,也站在早市的摊贩之中。
他这一身兵工厂技术人员的装扮,与对面的小摊贩们一比,显得格格不入。
看着别人熟练吆喝、客人络绎不绝,他就显得十分局促。
在他的面前,是一个卖肉的摊子。
从4598厂被下岗后,他没了地方可以去。
像是他这样的通讯器材专研工程师,就业面其实非常窄。
这么说吧,整个龙城、乃至整个中州省,除了4598厂,都没有这方面的私营企业。
再加上他的年纪临近退休,对口的兵工厂都不想接收他。
许多兵工厂,本身就是入不敷出、人员超负荷的状态。
要不是上面没给政策,他们恨不能裁员,再轻装上阵。
咋可能接收临近退休的老同志?接收来,白白出养老福利吗?
无奈之下,他只能每天跟那些同批下岗的老同志一起,从肉联厂进货,来菜市场摆摊卖肉。
他们初来乍到,都不怎么懂,为了生存下去,居然彼此商量好:
你卖牛肉,我卖猪肉,他卖羊肉,他卖鱼肉,他卖鸡鸭蛋类。
彼此之间还有君子协议,不可越矩经营彼此的肉食生意;不可乱降价,扰乱市场秩序等等。
然而,天生性格腼腆,再加上知识分子的那份矜持,让他憋红了脸,都没能张嘴吆喝一声。
其他几位老同志,情况也没好多少。
一大排的老干部肉摊,做着不张嘴的哑巴买卖。
那个场面,既滑稽又心酸。
这种情况,已经连续一个月了。
没办法,有些人,天生就是这种性格。
这大概,就是现代人说的“社交恐惧症”,社恐人士。
宋添福在角落里观察了老半天,才走上前,笑眯眯问:
“老板,您这猪肉,咋卖?”
男人下意识推了推黑框眼镜,眼神不自觉有些飘,他紧张地说道:
“两、两块八一斤。”
宋添福刻意杀价:“两块五卖不卖?”
“不行!这个价,肯定不行!”对方更加紧张了,双手无意识搓了搓衣襟。
宋添福又提议:“那这样吧,两块六,我加一点,大清早的,给您开个张。”
“不行!不能还价!”
男人像是极力在给宋添福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缓解自己的紧张:
“这是我辛辛苦苦才从肉联厂拉过来的,不能降价!”
“我们天不亮就用板车拉过来的,整整走了10里地呢!”
“这些都是成本,不能还价,不要还价。”
“我们小本买卖,也都提前商量好了,不能降价扰乱市场秩序。”
说着说着,男人更加紧张了,清冷的早晨,他竟是逐渐冒了一头的汗。
说话间,他还从兜里掏出手帕,斯文地给自己擦汗。
对面那些卖菜、卖早点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议论纷纷:
“你们看,他那个样子,可真像精神病院出来的。”
“唉!可了惜了,好好一个知识分子,被迫卖猪肉。”
“那边那一排,都是这么个情况。”
“一个两个的,都没啥手艺,也只能卖肉了。”
“他这种性格,死脑筋,跟人打交道都费劲,哪里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