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姨来了。”司辰率先开口,打破僵硬的气氛。
这么多年来,万虹还是头一次听司辰喊自己“虹姨”,一时间,怔愣住了。
司老太视线飞快在司辰、万虹之间扫一圈,笑:
“你虹姨来看看立夏跟娃娃们。”
紧接着,她就转移话题,指着司辰糊了满身泥巴的雨衣,刻意拔高嗓门:
“都成泥猴子了,去去去,先脱到外面池子里。”
司老太推着司辰往出走。
虽然他改变了一些,但是,司老太还是捏不准他对待万虹的态度。
屋外,公共水池边。
“你虹姨是一片好意,你可别犯浑!”司老太压低声音,拳头在司辰胳膊上戳一下。
“放心吧,奶奶,我知道怎么做,不会让你们下不来台的。”司辰脱掉雨衣。
司老太总算心脏落回了胸膛里。
刚才,她连‘司辰冲进去把娃娃从万虹怀里抢回来’这种设想,都有了。
以前的司辰,张嘴闭嘴“姓万的女人”,态度极其恶劣。
万虹原先有丈夫,是个下乡的知青。
后来,知青回城,那个男人据说在龙城的家族还挺大的,走时,带走了他们的儿子。
万虹嫁给司青松时,司辰已经七岁了,天生刺儿头的性格,排斥后妈的情绪非常严重。
第二年,司乐天出生,是个小棉袄,司青松确实娇宠闺女一些。
这就导致,本身性格棱角锋利的司辰,对万虹十分不待见。
回了屋,司辰主动给万虹泡了一杯水,红糖水。
元孟县八九十年代不成文的规矩,家里来男客人了,泡茶;来女客人了,泡红糖水。
印有红色“元孟县人民医院”字样的玻璃杯,递到万虹手里时,她显得局促万分。
“哎,哎哎!”万虹接过来,心头五味杂陈。
这么多年来的逆来顺受,似乎,一瞬间翻涌了上来。
她的眼中,有水雾汇聚起来,没敢抬头,怕被发现了窘迫。
一旁的司乐天,黑白分明的大杏眼,眨巴眨巴,笑道:
“哥,我也要,我如今可是当姑姑的人了,快给我泡红糖水。”
“行,娃儿他姑,少不了你的。”司辰乐呵呵一笑,转身,又泡一杯。
“哥,你这不够意思啊,娃娃都生了,也不说通知我们一声。”司乐天抢白:
“我还是从笑笑那里知道的,笑笑又是从她妈那里知道的。”
“哥,要不是倩倩嫂子跟立夏嫂子住一个病房,刘婶子每天照顾倩倩嫂子,晚上要回家,我都打探不到这消息哩。”
“你说,要不是我心里惦记着你们,我能绕这么大一圈,费劲儿打听消息?”
被这丫头一抢白,司辰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被人家站在道德制高点嗔怪的人了。
“行行行,都是哥不好,给你们赔不是。”
这丫头的说法,经不起推敲,但司辰乐得装糊涂:
“下午放学你再过来,咱一家人一起吃炖猪蹄,咋样?”
昨天带回来的野猪蹄子,处理好了,在冰柜里放着。
县医院的家属区,有一个公用的大冰柜。
虽然是医院退下来的,非常老旧,但是,满足偶尔存放肉类,还是可以的。
“好嘞!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许变卦!”司乐天将呼呼大睡的侄女给到奶奶,安排:
“我妈炖猪蹄可是一把好手,今晚的猪蹄,让我妈来。”
“你是不知道,昨天你托建华叔带给我们的猪蹄,我妈文火慢炖一下午。”
“晚上回去,可是让我美美吃了一顿!”
司乐天这话,看似天真烂漫,实则,有意为之,串联了许多信息。
司老太这才知道,司辰竟是有心了。
再看司辰时的眼光,不由得欣慰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