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腊月三十, 大明宫中处处都已经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绵延不绝的红为这座巍峨庄严的宫城增添几分暖洋洋的喜气,叫人看着都不自觉心生欢喜。
新的一年就要来了, 王朝会冠以新的年号, 新生的东西总是给人以蓬勃向上的希冀。
燕观早在腊月二十六的时候便封笔了,现在正带着小胖郎君在贴窗花。
宫人们的手艺都极巧,四四方方的红纸很快便自她们手下呈现出别样华丽的样貌, 龙凤呈祥、贵花祥鸟、丰年求祥的图样喜庆又精致, 小胖郎君瞧得目瞪口呆,看了一会儿之后就跑去闹燕观:“阿耶,衡哥儿也想学!”
燕观轻轻嗤了一声, 看了一眼他那有着五个肉窝窝的小手:“你还握不住剪刀, 等你再长大些罢。”
衡哥儿皱着小胖脸老大不高兴:阿耶说话怎么这么不讨喜呢?
衡哥儿准备去找阿娘告状,就说,就说……
对!阿耶故意打击他的好学之心!
燕观伸出一只手捏住小胖郎君的后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另一只手麻木地在刷浆糊:“你阿娘有客人,老实待着。”
悬在半空中的衡哥儿肉嘟嘟的小脸蛋也跟着抖了抖,突然笑了:“阿耶, 这样好好玩儿!”
说着, 他就尝试着自己蹬腿儿,在半空中慢慢悠悠地转了起来。
燕观:……这傻孩子。
若不是太傅他们都对他称赞有加,燕观都想多给这孩子剥点核桃吃了。
婉娘见着小太子被陛下单手拎着挂在半空,偏生这爷俩还一个出神,一个玩儿得正起劲,她不免忍笑, 上前柔声道:“陛下, 娘娘唤小殿下过去呢。”
只叫了衡哥儿?
那他呢?
不愿面对现实的陛下神色冷淡:“皇后那儿可还有旁的吩咐?”
比如说叫她英伟无双的夫郎也跟着一块儿去坐一坐, 谈一谈?
婉娘笑吟吟道:“没有呢。”
被丢下来的小胖郎君还有些茫然,可听说阿娘要找他,便高高兴兴地被婉娘牵着手往花厅那边儿去了。
徒留他阿耶一人冷冷清清地刷浆糊贴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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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哥儿,快来。”
周幼吾也没想到周循光与周颂声会在大年三十这样的时候进宫来,宫人来禀时她只犹豫了一会儿,便叫他们进来了。
兴许是有什么大事儿?还是想叫她给刘氏追封一个诰命,叫她的身后事可以办得好看些?
没想到他们说的是要离开长安这样的事儿。
想到这里,周幼吾心中不太好过,揽过一脸天真的小胖郎君,看了看他额头上那个小小的伤疤,叹了口气,温柔道:“去给你小舅和小姨母道别。”
“道别?”衡哥儿迷迷糊糊地走了过去,看着周循光和周颂声好奇道,“小舅和小姨母要去哪里玩呢?”
周循光目光温和地看着这个与天子面容极其相似,却又比他更柔和、更开朗的小外甥,手不自觉地抬起来揉了揉他颇有弹性的小卷毛:“是去蜀城。”
蜀城?
小胖郎君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先生曾经给他念过的一首诗,他便唧唧呱呱地背了出来,双眼亮晶晶道:“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蜀城吗?”
周循光兄妹俩被这孩子的好记性给惊了惊,见阿姐只是坐在那儿微微笑,并不惊讶的模样,便也明白过来了。
这孩子,是阿姐的希望,亦是大周今后的荣耀。
周颂声身着素服,刘氏病逝,便是从前闹得再难看,她身为人女,亦要聊表哀思。
她微微弯下腰摸了摸衡哥儿的头,真好摸:“咱们衡哥儿真聪明。”
小胖郎君被夸得很高兴,可随即又皱眉道:“可是先生说,蜀城好远好远,小舅舅和小姨母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呢?这样你们就见不到衡哥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