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做出惊人之举的谢知秋姑娘本人,神情仍是淡淡的。
她面无表情,眼睑微微低垂,睫影落在眼底,面对周围一众大人的震惊之色,她竟是波澜不惊。
如此沉稳的姿态,愈发让人心生惊异。
半晌,先前那位族兄才先开口道:“望麟,你家这闺女刚才莫不是……开口说话了?”
谢老爷自己也尚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过了许久,他才慌忙矮下/身子,抓住谢知秋的肩膀:“秋儿,你方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给爹听听。”
“升云挂天关,落霞染楼台。遥见千树雪,原是海棠开。”
谢小姐身子虽小,吐字却字正腔圆。
她平静道:“大伯出题以海棠作诗,我想到一首,就说了,不可以吗?”
“不是……”
谢小姐年方三岁,破天荒第一次说话,就是出口成诗。
出了这样的事,现在谁还会有心情在意当初是怎么出的题?
谢老爷尤是如此。
他内心早已是一团乱麻,自无心流连什么赏花会,当即告辞回家。
其余主人宾客亦皆惊愕,完全能够理解谢老爷之举,忙与他道别。
先前那位族兄专程送他们到门口。
族兄路上几乎没说话,只是抵着下巴琢磨谢小姐作的句子。
“升云挂天关,落霞染楼台。遥见千树雪,原是海棠开……”
那族兄低声重复着。
直至临别前,他才深深地看了谢老爷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意境不差,对偶亦佳,难以想象是垂髫幼女所作。
“你这姑娘的哑疾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单论这首诗的文采……说实话,你当年天资只算平庸,可你女儿,却十足像谢家人。”
*
待回到马车上,厢门紧闭,车夫抽了马鞭,车轱辘骨碌碌地转起来。
谢老爷抱了女儿上车,仍久久回不过神。
小女儿趴在窗前,淡淡地看着窗外风景,满眼宁静。
终于,谢老爷忍不住问道:“秋儿,你原来果真可以说话,只是不想说?”
谢知秋回头,轻轻看了他一眼,未言。
谢老爷一向知道这个女儿沉默,只是以前他是担心女儿的身体,如今,却感到空前的奇怪。
他见女儿仍如人偶一般不开口,思索片刻,压低声音,安抚她道:“秋儿,你别怕,这车厢里只有我们父女两人,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说,为父会护着你。”
谢知秋定定地望着他,随后,微微瞥向别处。
谢老爷试探地问:“你确实一直可以说话?”
许久,谢知秋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话的?”
“……”
过了好一会儿,小谢小姐才久违地再次吐字,只是惜字如金:“不记得了。”
谢老爷暗自吃惊,只是怕惊到好不容易开口的女儿,面上并不表现。
他又问:“先前的诗,真是你自己作的?”
谢小姐点头。
“今天你本来也不想说话,但你发现为父为难,担心为父是作不出诗,为了帮我解围,才破例出声了?”
谢小姐又点头。
“可是我从来没有教过你如何作诗,你是如何学会的呢?”
谢小姐再度说话——
“娘每日午后会读两首小诗,我在旁边能听得见。感觉作诗只是将一些好听的词组合起来,稍作对称,另外最后一个字发音需要相近而已,有什么难的?”
谢老爷心里又暗暗吃惊。
作诗所讲究的,自然没有这小女儿说得那么简单,只是她才三岁,且因为哑疾尚未启蒙,能理解到这个份上,已是罕见。
但话说到此,谢老爷心中疑云已密。
他问:“既然如此,你明明可以说话,为何始终不开口?莫不是院中有哪个丫鬟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