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有晶莹的水珠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溅起一个个小坑。
姬墨缓缓侧过头,看向身边泪流满面的男人。
季大静静站在供桌前,只是望着那盏熄灭的灯,他的面上看不到一丝悲伤,大颗大颗的眼泪却从他的眼眶中不断流下。
他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一座石像,有清冽的泉水从石缝中涌出,不知从何而来,却喷流不止。
“男儿有泪不轻弹,”姬墨语气中辨不出喜怒。
“这么多年过去,长城灵壁明晃晃地伫立在那里,我以为你们这群人早就放弃幻想了。”
认识季大这么多年,比起仁儒的季二,姬墨深知季家这位长子并非看上去那般忠厚,反而是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狠人,一条流血不流泪的汉子。
能让这个铁人流泪的,这世上只有一人。
一个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女人。
“我哪里流泪了?”季大轻笑一声,“您看我这是伤心的样子吗?”
他嘴上在笑,泪珠却还是不断地从眼眶内坠落。
姬墨懒得再揭穿他,重新看向供桌上的琉璃盏。
“你已经看见了。”
姬墨轻声道,“灯已灭。”
灯已灭,代表人已没。
季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缓缓跪倒在供桌前。
摆在这张供桌上的四盏灯,并不是普通的灯。
这四盏灯,全都是魂灯。
魂灯是用修行者神魂碎片所点燃的灯,修行者的神魂越强,火苗越大,当一名修行者身死道消之时,魂灯就会熄灭,并再也无法点燃。
季大曾在阿房宫中看到大秦皇室为仙官和高阶修行者们所点的魂灯,每一盏灯上都刻着名字,摆在一起灼灼燃烧,蔚为壮观。
可和那些被供奉在皇宫中的魂灯不同,姬墨面前摆着的四盏灯的灯座上,并未刻着名字。
季大却已经明白这四盏灯都属于谁。
这四个人,是对姬墨而言最重要的四名修行者。
南楚和大秦一样,都以右为尊。
姬墨面前从左到右摆开的四盏灯的顺序,某种意义上也代表着那四个人在他心中的顺序。
左侧的三盏是姬墨的儿女,而最右侧的这一盏……
季大死死牙关,嘴里泛起血腥味。
这一盏灯,是当年唯一一盏没有在阿房宫中找到的大秦仙官的魂灯。
七年前,他们这些人拼命地去找,却始终都没有找到这盏灯。
这也给他们这些被她留下的人剩下了最后一个念想。
万一,万一,她还在呢?
在见到嬴抱月的时候,这个幻想曾再一次在他心中燃起。
但此次此刻,这个幻想彻底破灭了。
魂灯已灭,连夺舍的可能都不再有。
“琼华君说的果然没错,”季大脸上似哭似笑,望着摆在供桌上的那盏熄灭的魂灯,“这盏灯,果然是在你手中。”
谁又能想到,原本应该放在阿房宫中的大秦国师林书白的魂灯,居然会被南楚国师姬墨藏在自家祠堂中呢?
七年前,大司命和二世皇帝殒命的消息传回都城后,阿房宫中一片混乱,他趁机带着黑虎军的残部冲入宫中寻找林书白的魂灯,却发现原本摆着国师魂灯的地方空空如也,只剩下摆放过的痕迹。
林书白的魂灯,被人拿走了。
问题是,当时大司命的死讯已经被确认,灵壁伫立,林书白的肉体已经不存在于人世间。
所以大司命的魂灯,应该是已经熄灭了。
魂灯一旦熄灭就无法再点燃,等同一件废物,可进入阿房宫中盗窃魂灯却是足以诛九族的大罪。
除了他们这群心怀痴念不愿相信的人外,谁还会去偷一个死人的魂灯呢?
当时的黑虎军就怎么都想不到有谁会拿走林书白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