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默默分析着京城里的局势,像是说给林出岫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林出岫偶尔也会插一些话,补充一些细节。
宫灯明亮,两人夜谈至深。
老仆来过一次,给两人送来了洗脚的热水。门外飘落着雪花,秦墨和林出岫像隔着两张书桌,喝着热茶继续聊着。
“听说御史蒋钦上疏被刘瑾打入大狱之中了,庭杖三十,贬为平民。听说他还打算上疏,但皇帝看不到。”
林出岫朝着热茶吹了一口,“他这样下去会死的。”
“皇帝看到了也不会理会的。”秦墨手握着装满热水的杯子,笑着说道,“太祖时期的御史陈怀义,不就被摔死在都察院。”
“皇帝爱的是天下,可不是什么忠臣。”
“要不要救他一命?”林出岫提了一嘴,却没有太认真,她大致能猜到秦墨的态度。
“不用。”秦墨说道,“这样的忠烈之臣轮不到我们来救,这种人并不怕死,在我们眼中是找死,在他眼中反而是殉道。”
“为将者,死于山河是一种幸事。蒋钦作为御史,早就有了死谏的觉悟。对他来说,死于谏言,也算是平生大幸。”
“改变不了什么。”林出岫澹澹说道,“不会有人记得。”
“历史会记得的。”秦墨肯定的说道,“刘瑾活不了多久了,等刘瑾死了,蒋钦就是忠烈之臣。”
“这样值得吗?寒窗苦读十年,为官数十载,死在宦官手里。”林出岫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秦墨迟疑了片刻说道,“人和人是不同的,如果是我,大概率会明哲保身,或是做些事情恶心皇帝。”
“可你要问蒋钦,大概他是觉得值得的。或许他这一生都在等这一次机会,为国谏言,不惧身死。”
说到这,秦墨顿了顿,抿了抿嘴接着说道。
“就算是唐朝盛世,街边也有冻死的乞丐。再如何混乱的宋末,世家大族也是夜夜笙歌,钟鸣鼎食之家无数。”
“这世道就是如此,万家灯火也会有找不出米粮的一天,万里城郭也会有青砖断裂的时候。总有些人不会考虑那么多,看不惯这世道。去做那米缸里最后一粒米粮,做边关长城下的一块破旧砖石。”
闻言,林出岫嗯了一声,小声说道。
“这世间还是挺有趣的。”
有趣,她的看法竟然是这样的。看着别人的血怒之争,林出岫只觉得有趣。不知道是觉得人有趣,还是事情有趣。
“确实挺有趣的。”秦墨知道林出岫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
此话,两人沉默了一小段时间。谁也没说话,任由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出岫出声打破了沉默。
“所以你都安排好了,一定要去吗?”
“嗯。”
“在你离开大同之前,其实还有件事。”林出岫说道。
“什么事?”秦墨问道。
“城里这两天不太平,出了不少的命桉。大多数命桉都是同一个人做的,似乎是在向府衙示威。”林出岫说道,“府衙的人抓不住那人,沉三不能露面。”
“我知道了,我会解决再走的。”秦墨点了点头说道,“现在能掌握的线索有多少?”
林出岫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
“几乎没有线索,那人犯桉太干净利索。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你来,才能有办法抓住那人,府衙的人太平庸了。”
秦墨并不擅长破桉,但是他还是应了下来。
云中伯府人手不够,这是现在最为尴尬的事情。即使秦墨已经有了府军,也有王氏、李氏、麻氏的附庸。
但是这些大族都是打仗厉害,干些别的事情,还是差点意思。专业的人才太少,秦墨为了避嫌又不得大张旗鼓的招纳人才。
所以,他现在看着刘瑾迫害的一群人被贬出京,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过的。文官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