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文渊阁东阁暖香沉沉、灯火未熄。
首辅李东阳半合着眼皮,目光一遍遍在几张纸上巡游,一副举棋不定的模样。最终还是将那几张纸给放了下来,叹了口气说道。
“天不早了,早些决定吧。”
眼看着天色确实不早了,东阁中的一众老大人们纷纷抬起头。看了看李东阳,又看了看另一位日讲官杨廷和。
日讲官一般设有两人,《大明会典》修成之后,原本侍讲东宫的杨廷和被破格提拔为左春坊大学士,充任日讲官。
杨廷和是个出了名的老狐狸,能在刘瑾面前治住太子的狠人,即便是顽皮如朱厚照,见了杨廷和也得老老实实的叫一声杨先生。
“依老夫之见,那秦墨的讲章不符规制,得让他重新拟一份。”杨廷和开口道,“这只是某个人看法,诸位老大人以为如何?”
马文升不在,日讲的事情他根本不参合,问其意见就一个字,可!现在头疼的只有一众大学士。
“内容也有些离经叛道。”谢迁沉思片刻后也开口道,“依照秦墨所言,大明疫病并非不可控,只要阻断了传播渠道即可。”
“这小子的说法没有依据。”刘健沉着脸开口道,“书说疠气为病而传染者,此证皆由肠胃湿热郁蒸而发,杂气入体成疫。”
“他却说疫染于空气、水,甚至于血,染病者死后不加处理仍旧会感染其余人。”
“说的倒是在理,却无旁证,纸上谈兵。这不过是他的一家之言,如何能放在皇上面前夸夸其谈?”
“让他换一份讲章便是了。”杨廷和再次试探着问道,“那秦墨治的不是春秋吗?不如让他换个题目。”
杨廷和在刘健开口的时候已经察觉了一丝端倪,眼前这三人嘴上说着不可,却一直揪着秦墨这几张密密麻麻的讲章讨论。
是不可,还是......
“杨大人,这讲章当然可以换,可大明各地染疫的百姓能换吗?”谢迁郎朗出声道,“这不是一回事。”
“若是秦墨只是纸上谈兵,自然是不用多议,但显然这并不是。”谢迁拿过那份讲章,抖了抖纸张说道。
“北直隶人口密集,时常有疫疾,京师更是首当其冲。且京城部分地方有时情况严重,却隐而不报。”
“从冬季瞒到夏季,直到雨水充沛,尸体甚至从沟渠里冲了出来,这才姗姗上报。待到那时,早已是京城大疫。”
“秦墨所写有一定可取之处,日讲本就是说实事,不是空谈道理。我倒是觉得此篇可讲,不必更换。”
谢迁已经表态了,或者说不得不表态了。老天官马文升表明了支持,说了句要回去吃饭了就走了。
刘大夏与戴珊更是没意见,现在皇帝朱右樘比起信任内阁,反而更信任那二人。皇帝亲口拍板的事情,他们又能有什么意见?
现在的情况是,皇帝对内阁不满,启用了马文升、刘大夏、戴珊,还时不时用秦墨在一些小事上来恶心内阁。
马文升与皇帝的关系看似中立,但内阁里的人都清楚,皇帝对马文升看似不满其实是信任,和秦墨是一个道理。
帝王心术,谁能完全琢磨透?
偏偏那秦墨也是个人精,在皇帝面前装孙子,在翰林院摆烂,一副谁也得罪不起干脆躲起来的模样。
这点状元像是点了个笑话,朝廷上下的笑话,偏偏这个笑话还是从内阁手里点出来的。
没有当初那篇策论,或许就不会有现在尴尬的局面。可现在皇帝手里多了一把软刀子,偏偏那软刀子还有点东西,这就很让人恶心了。
领导亲自点的人,也不说重视却为秦墨加钟骂人,还将日讲这种事情看似随意的安排给秦墨了。
帝王心术,本难以猜测。要说破例让秦墨日讲吧,也就算了,内阁忍着一些,还能将这个亏给咽下去。
可那秦墨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