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布尔坐在沙发上, 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三十分钟过去了,他还在等莱曼出来见自己。
玛丽在电梯上的表现非常可疑。
她既紧张, 又害怕, 仿佛装满见不得人的秘密,随便走两步都在地面留下焦虑的鞋印。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埃布尔设想了好几种可能, 最令他自己信服的一种就是——莱曼其实已经死了。
只有莱曼死了,玛丽才会认为自己没有得罪任何人, 死人根本不算人。
正因为莱曼死了,接不到威胁电话的玛丽才会让安妮认为是妈妈和叔叔和好了。
如果莱曼死了, 有人假冒他的身份指挥纺织公司的业务,那么重大的错误就可以解释。
门开了,房间里终于有了除去埃布尔呼吸声和衣物摩擦声以外的动静。
玛丽走出来, 她看起来和之前完全不同了,她又快活,又得意,而且脚步轻便, 似乎一下子抛去了所有重担。
“让你久等了, 医生。”玛丽说,“莱曼先生已经准备好了。”
一个人影缓缓从玛丽身后露出来,埃布尔仔细地观察着。
他有头柔顺的黑色直发,服帖地向后梳起, 脊背挺得笔直,西装革履, 神色平淡, 手里夹着一根雪茄, 径直走到埃布尔对面。
他看起来和赛琳娜展示的照片一模一样,而且绝对是活的。
埃布尔心生疑惑,也许我这次猜错了,我也不是每次都对的。
“你好,我是罗斯医生。”埃布尔道,“我受命来评估你的精神状态,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我是莱曼。”它在沙发上坐好,优雅得体,举手投足充满魅力,“你好。”
埃布尔凭直觉感到有点怪异,他对站在一旁的玛丽道:“女士,请给我们一点单独的空间,我需要和莱曼先生聊聊。”
“哦,哦,好的。”玛丽爽快地点点头,“我这就进去,你们随便谈。”
咔哒一声,门在他们的注视下合上。
埃布尔转过头来,凝视着对面的人,推了推眼镜:“最近这家公司的状况似乎不太好,莱曼先生,这是为什么?”
“我犯了些错误,但以后不会有了。”
没有尴尬,没有羞愧,很平静的语气,是因为公司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吗?
这倒也正常,希尔塔的管理下,人们的欲望很低,金钱对大部分人来说没有旧纪元那么有吸引力,甚至活着也是一般的体验而已。
“刚刚的玛丽小姐,她很迷人,她似乎和你有些特别的关系。”
“对,她曾经是我的情人。”
没有爱欲,没有厌恶,没有仇恨。
开始不正常了。
埃布尔毛骨悚然,不是生理上的害怕,而是心理上的,属于人类天然的恐惧,他有一种奇异的感知,他觉得自己是在和某种人形物品谈话。
他作出最后的确认——猛地把手边的箱子从沙发上推下去,然后装作是不小心干的,但却没有立刻弯腰去捡,而是第一时间看向莱曼的脸。
莱曼的眼珠转动,顺着声音看过去,在地面上扫视,却没有任何惊讶的微表情。
他的面部干净得像张白纸,五官只是画上去的画,起装饰作用。
它是个仿生人!
真正的莱曼已经死了。
一切都说得通了。
我应该立刻离开这里,回到第六执行局,让科洛弗给我签署搜查令,然后带着赛琳娜和重型武器过来,埃布尔告诉自己。
这是一个伪装成人类的仿生人,它使用和活人一样的外表,它对我说谎,它有可能觉得自己就是莱曼,在它的设计里,说不定根本没有任何原则。
它也许听从,也许不听从玛丽的吩咐,但无论怎么样,我都打不赢这个金属疙瘩。
埃布尔起身,把箱子捡起来,非常冷静地说道:“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