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 弓奏在不断坠落。
坠落到底的时候,他猛地挣扎醒来,天色已晚, 病房里没有灯,唯有窗外稀薄的月光。
深蓝色填满了整个房间。弓奏抬手揉了揉眼睛,止不住胸腔的酸涩。一个又一个的梦境,他感觉自己仿佛要失去了什么。
揉着眼睛, 弓奏脑内的那一根直觉骤然绷紧。屋内有人。
揉眼的手慢慢放下, 窗外疏淡的月色落在室内那人头发发梢, 浓郁的金色。
意识到是降谷零靠墙立着, 弓奏脑海里那根绷紧的直觉还是没有断裂。没有人开口说话。
少年深呼吸多次, 才磕磕巴巴地开口:“零……哥……”
目光落在那一抹尖锐冰凉的亮光。弓奏不敢猜测, 那是刀锋。
降谷零没有回答, 而是迈开脚步上前。弓奏猛地提气, 屏住了呼吸。
蹬、蹬、蹬,脚步声仿佛从刚才的梦境传来,弓奏一口气险些顶住胸口,喘不过气来。
一截红悄无声息地掉落。
胸腔溢满的恐惧彻底爆发。弓奏大叫一声,扯住被单蒙住自己, 瑟瑟发抖,还不忘露出一双眼睛直视逼近的人。
“……”降谷零寻思自己的玩笑开太过了。
他低咳一声,假装不懂反应过激的弓奏,举起掌中托着的苹果, 笑着问道:“吃苹果吗?”
说着话, 顺手打开墙上的灯开关。
冷白的光霍然亮起, 漆黑的房间从恐怖无名的世界转成熟悉的场所。定睛一看, 降谷零手中的除却苹果, 便是水果刀。
误会一场。自己还以为是什么杀人灭尸现场!
伸出手,将脑袋上的被子默默往下拉,弓奏羞得恨不得再也不见人。
病床之上,少年裹成一团,宛如座爱摩斯基人的小冰屋。降谷零没有再说其他,再问一遍:“吃苹果吗?”
小冰屋朝前靠了下,点头。
坐在病床上的弓奏嘴里“咔擦咔擦”咬着苹果,眼睛时不时看着降谷零,满脸欲言又止。
降谷零佯装看不见,低头用刀剃着果核,语气闲闲道:“半个月后,我要出差一段时间,时间有点久。”
咀嚼的咔擦声,停住。
弓奏忙咽下嘴中的苹果,“要去多久?”
“不会太久。”降谷零含糊道。
换来的是少年的指责:“你刚才说会有点久。零哥,你敷衍我。”
“啊,我也不确定啦。”面对少年委委屈屈的控诉,降谷零笑着说。
弓奏脑海那根直觉又绷了起来。
他手抠着床单,眼睛飘忽,忽然开口道:“刚才我做了梦,梦到自己变成玫瑰园的玫瑰花,很自恋是吧……”
“后来又梦到自己变成了个凶手,叫什么奇峰。”
降谷零眼睛闪了闪,用低垂的睫毛遮住眸中异样的光。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只是随着少年的讲诉越来越淡。
“……梦里的我,怎么能凭着一己喜恶杀死其他人啊……那,不是我。”
可是梦境过于真实,弓奏甚至能回忆起潮湿的海水淹没小腿带来的凉意,炸毁的小岛引发海啸,滔天的白浪呼啸而来,而立着的那个奇峰心底仍只有毁灭的自私的念头。
想到这,弓奏的手忍不住颤抖。看着低头沉默的降谷零,少年弯下腰,想也不想,突然握住水果刀的刀柄。
抓刀的手来得突然,带得那把刀也在颤抖。
“如果、如果是那样……零哥……”弓奏用嘴大大喘了口气,“我不可以变成那样,我……只、只有杀了那样的我。”
降谷零倏然抬头,迎上少年通红的眼眶。
薄唇微张,有话要说出来。旋即,他又微笑着掩饰道:“那只是梦啊,弓奏小朋友。”
小朋友在这一刻没有被轻飘飘的话语安慰到。他皱皱鼻子,眼眶仍是红红的,感到阵阵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