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碎风雪,一路从容府到了永安巷。
永安巷是个还算繁华的地带,住在这边的人家中一般小有余财,按理说像修缮房屋这种事情,永安巷的富户还不至于会报给官府,让官府派人来,在进入冬日前,永安巷的人家应该就已经雇佣过匠人了。
但闹事这家就是格外不一样。
容嫦没有跟着夏澄出来,她派来了一个官府的衙役,姓董名行八,夏澄之前在城外施粥棚前见过他。
他现在负责跟在容嫦身边,处理这些繁琐的人事,因为他从小就在长阳县长大,对长阳县的家长里短不说如数家珍,但也能说个七七八八。
路上,董行八顶着风雪,同夏澄大概说了下这件事。
“那永安巷的头家,以往住着一家子卖豆腐的商贩,家里豆腐做的极好,也赚了不少钱,前段时间青郡大乱,他们家的老人出门探亲,竟然就没回来,那豆腐作坊就停工了。家里有个儿子有个女儿,儿子是被养废的,女儿样貌极佳,但是性子温软,被兄弟拿捏着,强压入了一家富户中为妾室。”
董行八说着吐了一口钻入口中的风雪,也就是他身体强健,才敢在风雪中开口,不怕喝一肚子凉气落下病来。
“这豆腐王家的小儿子王有生,在听说容九姑娘要修缮城中房子的时候找上门,说什么他家前段时间因有变故,未曾修缮,请官府的匠人上门,起初大家也就记下了,谁知道今日上门,他是又哭又闹,说他家的金子没了,还说他家屋顶被匠人做了手脚,定是会被压塌,他把匠人的梯子撤了,差点儿没把匠人摔死。”
夏澄听到这儿,察觉到那王有生说的话里的两个重点,一个是他说匠人修房顶无用,一定会塌。
第二个则是说,匠人手脚不干净,动了他家的钱财。
这两个点说出去,定然会让其余百姓心里犯嘀咕,平民百姓怕的也是这两个,一个是他人干活不仔细,一个是家里招了贼。
抓重点的本事这么强,可不像个被养废了,连自家豆腐坊都开不下去的人。
夏澄表示明白了,她又问,“他姐姐做了谁家小妾?”
“乃是城中富户安家,此前县丞上门请各大富户捐些钱财米粮,以让长阳县百姓安稳过冬,安家哭穷哭的最厉害,长阳县商户有联合,就是以这安家为商会会长。”
这是一个并不是非常高明的计谋,但很管用。
有些时候,光明正大的阳谋让人更抓不到把柄,也不好应对。
这是算准了县衙和容嫦都急着在大雪夜降之前安顿好百姓,不会将事情闹大。
风愈发大了,北风吹的人脸生疼,像是一把把小刀在空中刮着,刺骨冰凉从衣服的任何一个缝隙钻进去,像是要将人直接吹透,寒风吹的人只想找个能躲风的地方呆着。
之前因为王有为闹事而聚集在门外看热闹的百姓,陆陆续续散开,他们是想看热闹,但是更怕冷啊,那王有为当真是个没眼力见的,闹事不会找个避风口吗?非要在风口呆着,吹的人骨头发凉。
就是在风正大时,夏澄与董行八骑马赶到了,不光是她与衙役两人,守在现场的还有两个衙役,以及夏澄还让人从兵营那边叫来了一堆人手。
天气寒冷,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敢叫苦喊累,白色风雪与白色缟素纠缠在一起,令天地尽披银装,更显萧索。
无人的街道如同鬼蜮般寂静,身着盔甲的士兵踏入时,步伐近乎一致,敲击在被一层白雪覆盖的青石板上,有股刺骨的寒意,穿到了王有为耳朵里。
他娇生惯养的一身皮子,在寒风中被吹的通红,他惧怕的低下头,刚刚还在大喊大闹的他,在士兵来了之后,仿佛被毒哑巴了。
王有为虽然低着头,一双眼睛却不时的往外瞟,似乎在看那些对他有威胁的士兵在何处。
离得近了他会控制不住的想要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