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内环有家百年茶馆,三楼临窗位置,环境优雅别致,朝外远眺,恰好能看见几艘乌篷船慢悠悠浮过。
王忆安打量眼前这个做事体贴,却又长得玉雪可爱的小丫头。
薄暖阳喝不了茶,帮王忆安倒完水后,她捧着白开水喝得津津有味。
“我奶奶说,这家的龙井虾仁做的最好了,”她声音欢快,一把嗓子在甜水里浸过似的,“还有几个清淡落胃的菜,我都在书里看到了,您喜欢清淡的。”
王忆安笑,这丫头看样子真是粉丝,带来给他签名的书都翻出了旧折痕,连书中他的喜好都记得。
熨贴。
他逐渐放下防备,谈话中,完全将她当成了自家小辈。
两人相聊甚欢。
王忆安瞥了眼她放在桌边的书册,慈详地问:“丫头,怎么花这么多钱拍这个?”
薄暖阳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职业,诉说她对这些文化的钦崇,最后表明:“我听说这些钱最后是要拿去修建孤儿院和捐献给医院里有先天疾病儿童的。”
她垂目,手抚着小腹,嘴角的弧度温软:“我想,每一个有条件援手的妈妈都会义不容辞的。”
这些话都是真的。
而这其中,她唯一隐瞒的,便是想知道那枚铜扣的主人是谁。
王忆安动容了。
菜已经陆续端上,隔着氤氲热气,他说起书中那些设计图的历史。
当提到自己爷爷那枚被收录进去的铜扣时,薄暖阳不动声色,安静听他说着。
王忆安叹气:“那时我太小,记不得是哪家的老爷来定制的,对这些也不感兴趣。”
他停顿,十几秒后,若有所思:“书里有个故事,你知道的吧,一个小孩被父亲的姨太太扇了一巴掌...”
“......”薄暖阳微怔,然后点头,“我记得,说起来您别笑,我差点哭了,然后还讲给我老公听了。”
王忆安笑:“那枚铜扣,是这孩子的父亲定的。”
“......”
这话一出,薄暖阳不由得一愣。
按时间算,那孩子的父亲该早不在人世了。
那衣服上的铜扣,又怎么会落到蒋苏珊手里。
王忆安兀自回忆:“不过那孩子跟他父亲的岁数相差实在大,当时那小孩不过三四岁,而他父亲,总也得有七十多了。”
如果活到今天,得一百二三十岁。
“听起来是大户人家,”薄暖阳恰如其分的接话,“不知道我爷爷奶奶认不认得呢。”
王忆安叹气:“怪我当时不上进,不愿意接手,就没关注过,等我父亲去世后,这门手艺便彻底失传了。”
听其言,观其意,王忆安应该是不记得铜扣的主人姓谁名谁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到这里,断了。
薄暖阳稍有失望,又不着痕迹掩下,她礼貌周道地招呼王忆安吃饭。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饭后重新上了茶水,薄暖阳摊开书册,于细微处,仔细求教王忆安许多历史方面的问题。
“那年代动乱啊,”王忆安手指点点那枚铜扣,“我虽然没关注这客户是谁,但因同情这孩子,跟他说了几句话,这孩子虽然生在世家,命却比普通人家的孩子还要苦。”
薄暖阳:“怎么说?”
王忆安细细回想:“那露出来的小胳膊上,全是鞭痕...不对,不只...”
似有难言之隐,他嘴巴动了动,又将话咽了回去。
“罢了,你年轻,说出来怕吓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