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韵直等恍恍惚惚到了门口,才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一般,猛然甩手挣脱,披头散发,往日端庄高贵的仪态尽数丧失,憔悴如一张白纸,眼神中的疯狂却足以燃烧成一团火焰,声音如厉鬼哭泣,叫道:“不!我不要进冷宫!曾见过多少宠冠一时的妃子,进入冷宫之后,从此隔绝于世外,唯有在其中生生等死!夜寒露重,独自倚靠着铁杆,望尽天涯路断,叹遍此生哀怜!那份寂寞,那份苦楚,绝不是人该过的日子!那就像是个湮灭一切希望的地狱,一旦踏入,从此暗无天日,永无出头之期!我生来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没受过任何的苦。即便罪孽累累,十恶不赦,纵然要死,也须无愧于如今身份,也要追求高贵的谢幕!”忽然就近拔出一名侍卫长剑,高高举起。众人还道她是狗急跳墙,要行刺于皇上,纷纷上前护驾。
上官耀华斥道:“韵贵妃,你不要一错再错!趁早将剑放下,在冷宫中好生吃斋念佛,或许多年以后,皇上念你虔诚,还能落得个善终。”
沈世韵冷喝道:“住口!你这个表里不一,吃里爬外的东西,凭什么来教训本宫?你既然喜欢吃斋念佛,自己怎么又不去?臣妾此生都献给了皇上,既然您不再爱我,剥夺了我赖以为生的身份,无异于亲手将我打入地狱。如此,臣妾唯有一死,以明心迹!”说着猛然掉转长剑,在颈中狠狠切了下去。
她死意已决,下手更是绝无迟疑,从左端生生切转入右端,割出一条横亘于喉咙的极大血口,登时鲜血四溅。
众侍卫都忙于护在顺治身前,哪料到她说得一腔疾言厉色,竟会突然自刎,一时间无暇照应,眼睁睁看着长剑落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而沈世韵也仰面倒了下去,重重倒在地上,身子蜷缩成了一团。喘息骤急,明眼人看出她已是出气多,入气少,眼见是不成的了。
顺治起初还想强做威仪,但余光却不由自主的向身后瞟去。见到地上沈世
韵痛苦扭曲的身影,脑中浮现出的不再是她活该遭天谴的累累恶行,反倒是初次相逢时,一幕幕的美好景象。
在摄政王府见到的那个抚琴唱曲的粉衣女子,有如天仙下凡,如此轻易的抓住了他的心。那以后娶她入宫,两人对坐下棋时的欢笑,她为自己出谋划策时的默契,两人琴瑟合鸣,绝不是未经历过美好。
想到这一切在转眼间就要永远离自己而去,那是远比要他死千遍万遍更深切的痛苦。伪装的坚强外衣终于片片瓦解,转过身直冲到沈世韵面前,喝道:“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快宣太医,快啊!”
一面轻轻将沈世韵抱起,让她靠在自己膝盖上,头枕在臂弯中,手指心疼地抚过她苍白的面颊,见她颈上的伤口仍在不断流出鲜血,慌得只想寻衣布去堵。一时却无可用之物,抬手遮掩,没一会儿就将手掌尽数染得鲜红。
这时真恨不得受伤垂死的是自己,急道:“韵儿……韵儿!你振作一点,朕求饶了,你虽然一身罪孽,朕却始终狠不下心来严办你,终究是我未曾直面自己的真心……朕不能没有你,不能失去你啊!拿出你刚才责备我的气势来啊!这么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又算什么?你快些起来,不论你曾经犯下何等重罪,只要你醒过来,朕就都原谅你,再也不怪你,只要你好端端回到朕身边来!求你了,韵儿,醒过来吧!”
沈世韵脸色急转苍白,似乎只在片刻之间,所有的生命都将从她体内退去,厚重的紫色粉底盖住了她的眼皮。顺治的视线从未从她脸上挪开,几乎是徒劳的摇晃着她,呼唤着她。
终于沈世韵双眼缓慢张开,似乎这仍是一个未曾醒转的梦。眼神中一片浑浊,直到停留在顺治脸上,才有少许神采注入。唇瓣费力地蠕动几次,终于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吃力地道:“做人实在可悲,总要到失去后才懂得珍惜。我曾执着于复仇,在宫中弄权夺势,用尽全部的心力,去追逐那些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