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下来的那一刻还挣扎了两下,直到雨点子越来越狠地砸在他身上。
他眯着眼望向海面,开始觉得自己好笑。
他的挣扎、他的逃有什么用,活下来也不过是重复着之前一模一样的日子,死了未必就不好……
苏离背叛了他,汤薇也背叛了他。
赌场的二把手位置比他重要,一个包也比他重要。
他忽然很想问问,他活这辈子,到底能比什么重要?
剧烈的疼痛伴着雨水从伤口渗透进去,在他身体里每根血管、每个关节游走开来,压着他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他闭上双眼昏昏沉沉地睡着,再醒来,再在疼痛中昏睡过去,直至黑夜降临。
直至痛意渐渐麻痹,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鲜血在身体里流失的动静,他知道自己就快不行了。
活着遭人厌烦,死了无声无息。
真是可笑。
他想转过身来最后看一眼漫天的大雨,但已经没有力气转过来,就这么趴着安静地等死。
黑暗中,有光亮冲进他的眼中。
身体被拨动的一瞬,他以为是汤薇带的那帮人终于找来了,这还要补刀,他艰难地睁了睁眼,看到男人脸上的一颗痣。
很陌生的一张脸,也没怎么看清。
他阖上眼再一次昏死在雨水中,冷,好冷……
早知道他当年应该死在狗笼子里,不对,应该死在那个山脚下,那样更好、更好……
“救人。”
少女脆生生的声音隔着雨水落进他的耳朵,像是隔了几重山。
雨水滑进唇间,他抿了抿冰凉的水,那抹冰凉一直淌进他的喉咙里,刀割一般的痛。
少女似乎还说了什么,雨声太大,将她的声音尽数压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再次充斥他身体里的每个角落,他艰难地抬了抬眼,才发觉自己被扶了起来。
“撑着点,上船再给你治。”
那个脸上有痣的人这么说。
治他干什么?
动他他反而疼,还不如让他在这等死。
他想打开对方的手,可直到被拖到船上,他的手都没能使出一分的力气,漫天的雨落下来,砸在他的耳边,像是一场暴怒狂吼。
他垂眼,看着胸口的血淌下来,顺着雨水一颗颗砸落到地上,溅出一个个血涡。
余光中,一抹裙角在风雨中扬过,上面似乎映染了一朵什么花,明明雨水被打湿,看着却依然生命力顽强。
是什么花?
他想去看,却看不清楚。
从隧道那闷头一棍打下后来,他的思绪就一直断断续续。
等他再有意识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周遭的环境轻微摇晃,顶上的灯也在动。
“呕——”
他从床上翻过身来,对着地面一通呕吐。
进来两个船员模样的人给他收拾,一脸的嫌恶,手紧紧捂着鼻子,“真不知道把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玩意救上船干什么。”
“小姑娘心地善良嘛。”
“切,又不见她自己来弄,这吐得船上全是味道,恶心死了。”
船员将趴在床头一动不动的他推回床上,随手给他擦了擦嘴又把被子盖上,“居然给盖这么松软的被子,拿我们的换一下吧,我还没盖过这么好的呢。”
很快,他身上盖着的就变成一条冷冰冰的被子。
不过他也不在意,浑浑噩噩地躺着听船外的雨声,听自己生命的倒计时……
自他有记忆开始,他就没有离开过北港,第一次离开,就要死了。
灯被关了。
故意放轻的脚步声在船尾舱里响起时,他是有点听见的,只是意识模糊,总感觉那双脚走了大半天才走到他身边。
应该是那个长痣的男人的女儿,走路轻得像踩在棉花团上一样。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