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上之后,我爹还嫌不够结实,刚吃了早饭,就一个人骑着车子,跑到街上,买了一袋两袋水泥回来,当时就给和好,拿一个铲刀,均均地把后墙全部给抹上了水泥。
这一下,从外面看后墙,根本就看不到里面垒的砖头缝。
“我叫你偷,我叫你偷,狗日的龟孙……”。看来我爹根本不知道那个偷牛的黑衣人,已经在大坑边上吐完了肚里的水,看没人注意,已经逃之夭夭。
可是,这个家伙到底是谁,从哪个庄上来的,始终没人知道,可他头里的那块会慢慢蠕动的黑东西,却一直让我很是记忆深刻……
没几天,一大早,西大路的大喇叭就又开始叫丧一样的乱叫唤:“每家一个劳力,都到大路上,开始放树,一家五棵……”这样的声音,反反复复在庄上空回荡。
没一会儿,家家户户都推着架子车,车子上放着老虎抓子,大铁锨,长绳子,还有各式各样的能据能砍能挖的东西,一时间全城空巷,人们都聚在了这马路上。
很奇怪的,大人们都推着车子,飞快地入自己家分到的大树那里跑,而那些娃娃,不知道为什么,很多都哭着喊着,也跟着车子往前冲,甚至家里养的各种颜色的狗,也跑出来凑热闹,叫得不亦乐乎。
一时间,大路上水泄不通,这路面,本来也就没有多宽,各种车辆完全把这个路面给堵得严严实实。加上已经有人开始,把树上的侧枝往下锯断,这些大大小小的树枝,还带着树地,一下子,就把各种空隙给占满。
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人们有这么积极的,可能是因为大喇叭里说了,这大杨树上,只要没有碗口粗的树枝是自己家的,不用上交公家吧,所以这些人们,比过大年还要兴奋。
我亲眼看到,他们挥舞?头的力气都是最饱满的,哪怕汗水一下子就打湿了前胸后背,他们也毫不犹豫地把那汗衫一把捋下来,往边上一扔,继续用力地去刨那粗大的树根。
有老太太,手里端了一个塑料红盆子,就往树根前跑,眼睛好像一下子亮晶晶的,只要人家一刨出来白白胖胖的还没有出土的知了猴,她就会跟癞蛤蟆伸出来的舌头一样,突然伸出手来,一下子就把那知了猴抓起来,放到盆子里。
场面特别宏大壮观,快晌午的时候,家里劳力多的人家,就已经把那粗得跟麦缸一样的杨树放倒了,那倒下的树干,排山倒海一样往边上的地里一倒,一下子就把那地里的庄稼给压出来一大片不规则的地面,然后就有一群腰里别着长虫皮布袋的老头老太,跟看到刚拉出屎坨的哈巴狗一样,蜂拥而上——我知道,他们这是抢着要去捋杨树叶呢。
我只怕这些高大的杨树倒下来砸到我,就远远地站在烧砖窑的最上面,任凭东北风在我向上刮来刮去,也没有往这热火朝天的一团乱麻的世界里凑,就站在那里,往南张望。
从这烧砖窑往南,人们都在不停地挥动着镐子,铁锨,铲子,铁锹,每个人都相当的专注,一声不吭,屁股能撅到天上,那油光光的脊梁映着白花花的太阳,就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偷懒。
这烧砖窑南边不远,就是一排好几个黄土堆起来的坟疙瘩,这些坟疙瘩相当有年头了,它们离这马路太近了,这回修路,应该不能幸免。
这每个坟边上,都长着一棵高大的几人合抱的大杨树,现在可好了,这些大杨树已经开始被人挖掘,看样子,要不了多久,就能放倒了。
这些人,是隔壁庄上的,我不认识,好像这一排五棵树,都是这家要放的,只是我没想到这家有这么多的劳力,因为每棵树边上,都有两到三个壮小伙,拿着家伙不是刨土就是锯那挖出来的树根。
东北风刮起来,那大杨树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我无意中就看到离烧砖窑最近的那个坟疙瘩里面,那个朽得不成样子的棺材,有一扇本来立得好好的棺材板,不知道为啥咕嗵一下往外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