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厮杀一直延续到第二日的凌晨,他们虽遭遇了埋伏,但他们最终将埋伏的南蛮歼灭。
日光渐亮,他提着剑站在战场上,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战友们几个时辰前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然而此刻,皆是披头散发,浑身染血,满脸血垢,双眼赤红,犹如恶鬼。
他想,自己大概也是那副模样。
在南域的那几年,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想死太容易,活下来却太难。
今日还站在身侧的战友,明日便可能断甲不归,连尸骸尚不能保全。
鲜血溅到脸上时的灼热感,时常会提醒他究竟在做什么。
“死生不过转瞬之间。”
“我在南域的后几年,甚至不敢结交朋友。那段时日我每结交一个新朋友,过几日,我便可能替他收敛骸骨。”
方必安叹了一口气,闭上眼。
“活着已是难能可贵,既无仇怨,又非必要,为何非要处心积虑地致他人于死地。”
这次轮到方先野沉默了。
过了片刻,他说:“我们于战场上杀人也是杀,下了战场杀人也是杀,既已杀了这么多人,多一人少一人又有何不同。杀人于我们而言,不过是早已习惯的事情罢了。”
方必安答道:“我不习惯。”
方先野闻言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儿子。
方必安侧头靠坐在马车的壁板上,看着地面,声音颤抖:“父亲,我习惯不了。”
“初时,血溅在脸上是滚烫的,我本以为日子久了,我习惯了,血便凉了。”
“后来我才知道,即便过了这么久,鲜血淋在身上,依然是热的。”
“我无力去改变他人。”
“旁人如何看我,如何待我,我都无法控制。”
“我只能控制自己,不变成我最厌恶的那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