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好有‘家’的感觉。”
七海觉得她的说辞很奇怪:“那艾米丽小姐以前住在什么样的地方?”
蓝闭上眼睛,慢慢回忆:“小时候住在很破的和式房屋里,榻榻米很破,被子也很薄。高中的时候住在寄宿女校。现在是住在店里提供的一日旅店里,和其他女孩子一起住。”
七海了然。
难怪蓝会这么说。她的人生,看起来相当颠沛,像每一个因为贫穷而从老家跑来东京打工的女孩。或者说,她就是那种可怜的、刚踏入社会不久的女孩缩影。
“我要关灯了。”七海说着,伸手拧熄了台灯。
卧室里昏暗下来,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七海如他所说,并没有伸手触碰蓝,而是翻身闭上了眼睛。
被子很软,窗外有晚归的自行车轮声。隔壁邻居的阳台打开,有人出来抽烟,之后又回到了客厅里去。夜深人静时,生活的琐碎点滴都被放大。
七海渐渐地沉入梦乡。一周以来的工作疲惫,全都慢慢消退了,就好像身侧的女孩有什么奇妙的魔法一般。
半梦半醒间,他梦到了一些往事。
少年时,身为咒术师的他有过许多伙伴。后来他们一一死去。于是,他拒绝继续当咒术师,宁可逃避入“社会大人”这个身份里,并麻木地扮演一个普通的成年人。
刮胡须、穿西装、坐电车、买一样的早点、进入公司、工作、被上司训斥、和同事发生冲突、下班、坐电车、吃一样的晚餐、回家、睡觉……
他的生活极其规律。料想之后的他,也会遵循成年人的每一个步伐,娶妻,生子,继续工作,然后抚养又一个成年人。
“七海,你已经二十七岁了吧?还没有考虑结婚的事情吗?再晚就来不及了。这个年纪的男人,都该考虑要孩子了。”
隔壁邻居的嗓音,似乎又回响在七海的耳畔。
算了,这种事,下次再说……
……
七海醒来时,是次日的清晨。
窗帘是深色的,遮光效果很好。若非那缝隙间漏入的一线白色,还有精准的时间感知,他会以为现在还是晚上。
被窝很暖和,怀里更暖和。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在胸膛上。七海愣了愣,低下头,发现今泉蓝正埋首缩在他怀里,睡得正香。
明明昨晚入睡前,是二人背靠背的姿势。可今早醒来时,却变成抱在了一起。这对七海来说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向睡姿安稳。
他尝试着抬起手臂,她乌黑的发丝缠在上边,这让七海觉得有些……新鲜。
这样的早晨好像还不赖。
他把她放回枕头上,安静地下床去洗漱,穿衬衫,准备早餐。因为多了一个人,他就多煎了一份吐司鸡蛋。一切都准备好时,今泉蓝刚好起床,她困倦地打着呵欠,赤脚摇摇晃晃从卧室里走出来。
“艾米丽小姐,早上很冷,请穿鞋。”系着围裙的七海转身对她说。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像是个严格的父亲。
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穿上了拖鞋。
没一会儿,两人在餐桌边坐下了。虽然是休息日,但七海还是穿着衬衫,卷起的袖口下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他似乎只有这种风格的衣服。
“我一会儿就回店里去了哦。”蓝咬着吐司,表情很高兴:“七海先生做早餐的手艺真好啊!这个吐司,比我高中时在冲绳吃过的要好吃。”
“冲绳……修学旅行吧。”七海擅自推测。
他高中时也去过冲绳,为了支援在那里完成任务的前辈五条悟。但那已经是很遥远的回忆了。
这是一个令七海愉快的早晨。虽然家里多了一个人跑来跑去的脚步声,但他却觉得这里更像是一个广义上的普通成年人的家了。
因此,当蓝穿好鞋,要踏出他家门时,他忽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