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苦笑道:“边境苦寒,一家子的生计勉强能够维持。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听祖母和父亲说,刚到那里的时候,家里的人一个一个都不适应,每日里哭天抹泪的。渐渐地才好了。不过,往日里到底是膏粱锦绣过来的,便是落魄了,吃喝穿戴的也要有个讲究。父亲素喜饮茶,我便从他的藏书里找到了一个炒茶的古方,制成了这个竹叶茶。”
她说话声音很好听,轻轻柔柔的,仿佛方才那个疾言厉色的少女,根本就不是她。
凌妙听她对从前的事情娓娓道来,没有半分的抱怨,脸上反而还带着一丝的怀念,知道她的心事,等她说完了,才开口轻声劝道:“往事不可追。无论如何,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方婳眼圈忽然一红,低声道,“若是可能,我真想伴着祖母和父亲永永远远地待在边城。”
那里虽然日子过得苦些,可好歹有亲人相伴。如今她回到了京城,见识了高门贵女的奢华生活,与贵为王爷的表兄相认了,然而祖母和父亲都不在了,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知道为何,她与凌妙这位未来的表嫂相见不过数次,却觉得眼前的人亲切极了。若还有人能够让自己依靠一下,让自己肆无忌惮地大哭一场,大概也只有她了吧?
凌妙无声叹息,将终于显出了几分脆弱的方婳抱住了,小声道:“想哭,你就哭一场吧。等哭过了,就会发现,一个人走下去,也并没有什么。”
如她当年复生,得知满门被灭,兄长生死不知的时候,那种绝望不是别人一句轻描淡写的安慰能够抚平的。所以她会大恸之下跳下了山崖,若不是当时的萧离伸手相救,她或许早就是一缕孤魂了。
然而从昏迷中醒来后她便发现,死,才是这世间最简单的事情。如何背负着过往活下去,才是最为艰难的。
方婳靠在凌妙肩头痛快地哭了一场,许久后才止住了悲声,擦了擦眼泪。只是看到凌妙青色的绫绡袄已经湿了一大块,不由得面上讪讪,“我失态了。”
“能得美人肩头一哭,我之幸也!”凌妙摇头晃脑地说道,伸手挑起了方婳的下巴,“是不是哪?”
方婳没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好啦,叫我看看你的脉。”凌妙示意方婳把手放在桌子上,细细把脉。
“现下你最重要的便是要调养好身体。”凌妙叹气,“可惜我学医的时日尚短,若是我师父或者楚师兄在京城里,定然不会像我这般无用的。”
提起来便觉得有气,正是用到苏季那老顽童的时候,偏生就不在!
她长叹一声,双手支着下巴,不说话了。
方婳的手不由自主地覆上了小腹,也沉默了。
忠叔进来回话的时候,便看到打开的圆月窗下,两个年轻的姑娘相对而坐,却都是愁眉苦脸的。
这是怎了?
他重重咳嗽了一声,大步走了过去,也不进屋子,就站在游廊底下,对方婳回说已经将三房一大家子都赶了出去,外边顾家的人也灰溜溜走了。
“竟是没费什么事。”方婳淡淡道。
“哪儿啊,小姐你不知道,方才三老太太还要死要活的,一叠声喊着要撞在门口的狮子上头呢。”忠叔笑道,“大太太也是跟着要寻死觅活的,不过都没人理她们。她们越是闹得欢实,外头的人便越觉得小姐你才是可怜的苦主呢!”
“我知道了。”方婳点头,转而看凌妙,“凌姐姐,本朝一直有女户,不知道京城里好办不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