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寂静长夜突然被一声凄厉的哭嚎声划破。这声音有些熟悉,刚刚才听过,似乎是那个书童在哭“少爷”。
朝夜微微一惊,抬起头来,贵客就在东院,这厉鬼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又杀了一个人!
他直觉大事不妙,猛一用力,挣脱了昼苍的桎梏。昼苍蹙起眉宇,用力握紧了拳头,指骨“喀”的发出一声脆响,似乎极不甘心。见状,朝夜左手劈下一根腕粗的树干,塞入他手里让他抓着,右手化出死雾,围着小亭子划出一个漆黑的保护圈。雾气中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尖叫翻滚,灭杀一切妖魔鬼怪,更对活人有极强的威吓力。不过这个时候顾不得小小细节了。朝夜十万火急地拔腿往声源处跑去。
东院,欢满园。
十多个灰衣家仆手举火把,分站四周,照得满园灯火通明。屋前有一棵老合欢花树,满树红花绒绒如羽,随风轻颤。花树下挤满了男女老少,围成一个大圈。一半人衣容妆扮颇是华丽,神色惊慌,是陶府的亲眷丫鬟。另一半人是负剑修士,表情凝重,余光扫到朝夜入园,脸色一变,但也就是一变,目光仍紧紧盯着圈内的东西。
朝夜远远听到他们交谈:“……我们一赶过来就是这样,死得真惨啊。”
“那厉鬼杀人让贵客撞了个正着……立即追去降伏了……逃得特别快,没看清长什么样。”
众人松了口气:“那就好!只要他们出手了,这事儿总算是完了。”
朝夜放慢脚步,脸色却越看越凝重。
这事儿没完,反而更严重了。杀人者根本不是厉鬼,而是更恐怖邪门的东西!
他的目光从一张张惊恐万状的脸上扫过。这些人脸上,竟然都有一张鲜血淋漓的右手印,幽幽火光下,上百张血淋淋的脸孔飘在半空,哭哭啼啼,原本恐惧的表情变的十分恐怖,仿佛野鬼在此聚集,教人毛骨悚然。
鬼煞品级高低不同,作祟范围不同。死者,阴魂不散,是谓鬼;杀人作祟,统称厉鬼。越杀越多,怨气越重,法力越强。但是法力再强,厉鬼也是鬼,不是鬼王,最多日杀百人。而这邪祟在短短时间内连杀二十多人,又同时在几百人脸上画了鬼画符,一日可杀千人,十恶不赦,已经很接近鬼王品级了。问题正出在这里:朝夜是玩儿鬼的祖宗,他最清楚鬼王出巡,至少十万生灵献祭,挥挥手可灭一镇。此等大灾降临,四大仙境必会提前示警,疏散民众。既未示警,就不是鬼王。
既然不是鬼煞,贵客追的是什么东西?杀人作祟的又是什么东西?
人群拥挤,再拥挤也不敢靠近血案现场。朝夜绕过众人,站到屋前,房门大开,一条骇人血痕从屋里爬出,蜿蜒爬过地板和他脚边,停在前方一颗披头散发的圆形物体上。
此物断口不平,似乎是被一根麻绳活活勒断,满脸泥土,怒目圆睁,像是在仇恨地瞪着每一个人,说不出的狰狞怨毒。
是表少爷的头!
书童瘫坐在这颗人头旁边,涕泗横流。
看了一眼,朝夜大概猜出了前因后果。事发时,书童应该是蹲在屋前的台阶上,突然房门飞开,他家少爷的头从屋子里骨碌碌滚了出来,滚到书童面前,吓得他疯了,尖叫声引来众人。人群围出的圈子里,除了书童和人头,还有一男一女。那粉裙少女腿软得站不住,泪水在眼眶打转,就是阿欢。她身边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衣饰华贵,眉眼与阿欢有六七分相似,该是陶公子。他又惊又怒地瞪视书童,血手印让他的面容格外狰狞:“……你吓疯了。胡言乱语不可相信!”
书童猛地抬头,指着阿欢道:“我没疯!就是她,就是阿欢小姐喊我家少爷进房的!少爷和阿欢小姐吵了一架,他怕她伤心,心里很后悔,才来找她道歉……是阿欢小姐喊他进去的啊!她说自己心里难受,让我家少爷陪她说说话……”
朝夜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