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江欢一个字也听不到,她脑海里便只剩下了四个字——
“皇后自戕”。
自戕是什么意思?姑母怎么可能死了呢?阿兄宽和仁善,又怎么可能参与巫蛊谋逆之事?怎么会……
江欢双眸含泪,刷地抽出架子上的流光剑,“刺啦”一声劈开鲜红欲滴的嫁衣,冷冷地道:“告诉崔景,婚约作废。”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去。
丫鬟自知闯祸,惊慌失措地在背后追着喊,可她哪里追得上剑圣弟子的江欢呢。眨眼之间,女郎飞身一跃,就此消失在日暮将昏的夜色中。
而那缕幽魂却始终不近不远地跟着她。
虽然他心爱的女子不必嫁给别人了,但不知为何,幽魂反而更加不安了,总觉得将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他拼命回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却总是差一点点……
-
雪花簌簌地落下。
冰雪琉璃的世界里,闯入一抹艳色,良驹赤枭犹如踏雪红梅,飞快穿行于万顷飞雪之中。
马背上,是个桃李年华的女郎,白衣胜雪,容色倾城。幽魂跟在她身后,在纷纷扬扬的雪花间穿梭。
忽然他身子一沉,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走了。幽魂伸手向江欢探去,然而,透明的手掌,直接从江欢的身体穿过,什么也抓不住。
幽魂不由感到十分恼火,在空气中大声疾呼,却只有“呼呼”的北风声。
……
突然,落雪声中多了数道训练有素的脚步声。江欢目光一冷,霍地拉住缰绳,将马勒停。她将流光剑又握紧了几分,眼神狠戾而决绝。
雪原间,杀手如野兽般咆哮着向她扑过去,“江欢,宗主命吾等来取你性命,还不乖乖受死……”
宗主?又是太陵江氏。
从南凉州,到都城郊外,江欢已经记不清这一路上,她与多少波这样的刺客打过照面了。只记得从一开始的刻意隐姓埋名,至后来被江欢识破江氏部曲的身份,到现在,他们已经可以大大方方地自报家门,毫不避讳地直言江宗主欲取她性命之事。
离都城越近,遇到的刺杀就越密集,江欢的心也越冷。
江欢作为庶族、士族、皇族三方共同促成的联姻产物,与她生父生母破碎不幸的婚姻比起来,是平衡权力的绝佳选择,各方势力把持着她的命运,并不是谁想杀,就能杀得了的。
若非被逼至绝境,江亮也不想冒着打破平衡的风险动她。所以,他一定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好事”,才如此心虚又畏惧,从南凉州起,就不断地行刺她。
江欢几乎可以猜到,在东宫巫蛊谋逆案中,太陵江氏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
女郎星眸含霜,挥动流光,在漫天飞雪中,滑出利落的剑影。
谁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崖底平静的雪层在诡异地颤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挣扎,即将破土而出。
-
夜色昏昏,白雪飘飘。
浓酽的血与纯洁的雪,将原本纯净安详的琉璃世界粗暴地一分为二,一半人间,一半炼狱,而江欢执剑立于飘雪之中,冰若霜雪的容颜,有一半被溅上旖丽的血色。干净的那一半,因淡漠无情而圣洁。而染血的那一半,则嗜杀疯批如阎罗……
她的命,原本就是姑母所救,若不能为她查明真相,报仇雪恨,留着也是无用。
冰水几乎浸透江欢的全身,将满头乌发冰成一团。可她依然觉得很热很烫,灼烧感从心底深处,像火一样燃遍全身。
……
那抹被吸走的幽魂,不受控制地在黑暗里沉沦,沉沦……
最终,“咚”地一声触底。
他顿时感到身体如灌铅一半沉重,且胸口空空荡荡地,像是在漏风。与此同时,马儿激越的嘶鸣声在他耳边炸开。说话声,叫骂声,短兵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