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毓凝难得没有推开战枭城。
她任由他靠在她怀中，在黑暗中低低诉说着自己过往那些不堪回首的痛苦。
比如被战连城欺负，比如被亲生母亲虐待，比如亲生父亲的逃避，比如他在那些痛苦中无数次想过要去死。
可是他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
“小凝，你知道吗？那一年是我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
夜色里，战枭城的声音格外沙哑。
“那一年，我被战连城欺辱，所谓的欺辱是你无法想象的龌龊，他竟然，竟然派了男人，意图……”
不想再说这些词语，他怕玷污了凤毓凝的耳朵，玷污她纯洁的心灵。
“那时候我在想，该怎么活下去呢？”
战枭城凄凉一笑，说道：“想了很久，最好的方式就是死，死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就什么都不用面对的，就什么都不必在乎了。”
不必在乎他渴望却得不到的亲情，不必在乎心灵比身体更痛的苦楚，多好？
“那是在一场宴会上，我已经做好了自杀的决心，我已经准备离开这个世界了，我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战枭城抱紧了凤毓凝，说道：“可我又想到那些我在乎的人，想到我年迈的奶奶，想到我那虽然没责任心但却善良的父亲，我又担心自己死去之后，没人照顾他们。”
沉默片刻，他说道：“所以我哭了，唯一那么一次，在成年之后哭了，可就这丑陋的哭相，还被一个小丫头看到了。”
说到这里，战枭城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
“小丫头递给我一颗棒棒糖，安慰我说让我别难过，别放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听到这里，凤毓凝的身体一僵。
许久，她的手轻轻抚着战枭城的后背，说道：“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逃避是懦夫才会做的。”
“是，因为那个棒棒糖，因为小丫头那番话，我这才坚持了许多年，我让自己变得狠辣，让自己变得无情，让自己变得像是个阎王，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去。”
这世上就是如此，你若是软弱，你若是善良，你就是那个被人欺凌踩踏的对象。
唯独你做个高高在上的王，你俯瞰众生，众生才不敢辜负你。
“你做的很好。”
凤毓凝的手拂过战枭城的后脑勺，像是安慰孩子一般，声音温柔似水。
“可是我却很笨，我却认错了那个给我慰藉给我希望的小女孩，甚至，甚至在冥冥之中伤害了她一遍又一遍。”
说到这里，战枭城的语调变得懊悔痛苦。
“我明明发誓要将这天下最好最美的一切都给她的，可，可是我……”
战枭城苦苦一笑，可是他却将柳潇潇认作了凤毓凝，甚至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好了。”
许久，凤毓凝终于开口说道，她轻轻拍了拍战枭城的后背，示意他后退些，她要坐起来。
“小凝。”
看到凤毓凝推开他最起来，战枭城自黑暗中抬起头来，盯着她的背影。
光影昏暗，他只隐约看到她的背影轮廓，那么瘦弱，却又那么的坚定。
“小凝，对不起。”
嘴唇动了动，战枭城哑声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来。
听到这三个字，凤毓凝后背一脚，刚准备离开的脚步也猛然变得僵硬。
许久许久之后，凤毓凝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她明明在笑，可声音却那么嘶哑，嘶哑到像是在哭泣。
说罢，她快步走进了浴室，关上门，打开水龙头，里面除了哗啦啦的水流声之外，似乎还有低低的哭泣声。
战枭城没有说话，也没有追过去。
他只坐在贵妃榻上，死死盯着卫生间紧闭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