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烽回到大慈恩寺,在他父亲生前打坐的蒲团上跪至深夜。
窗外风声吼啸,竹影晃动不止,他的内心却愈发趋于平静。
“开国库救灾,只等你一句话。”李星鸿的声音自通讯器内传来。
“准了。”尉迟烽道,“外事交由丹增,内事交给宰相赫连默,他二人我信得过。”
“你放心,我一定尽全力相助。”李星鸿语气坚定,“霏烟的主意多,遇事不决,我会找她商议。”
“我信她,也信你。”尉迟烽叮嘱道,“你冲动做事之前,一定要多找她询问意见。”
李星鸿沉默了一阵,开口道:“你必须想办法回来,赶在李承舜病死之前,不论用什么手段,必须回来。”
尉迟烽捏了捏眉心,眼神阴沉而锋利。
他挂了电话,一手支撑着地面,膝盖处的酸痛与麻木如同针尖刺入骨髓。
有人扶住了他的肩膀,自掌心传来的触感温热又柔软。
“起来吧,烽哥,不必这样责怪自己。”婉奴柔声道。
她将尉迟烽从蒲团上扶了起来,自己跪拜下去,对着摆在案上的石佛磕了三个头。
“我打算嫁给索朗。”婉奴拂去案上灰尘,添了些香火。
尉迟烽望着她,瞳孔震颤,肩膀剧烈地起伏起来。
“他在天子面前对我许下过承诺,要和于阗永世交好。”婉
奴看向尉迟烽,眸中光亮浮动。她扑倒他怀里,用额头抵着他的胸膛。
“我不会同意的。”尉迟烽坚决道。
“烽哥……我的苏利亚,听我说。”婉奴低声道,“你要做天山下的光明王,让真达罗那样的贫苦人能够吃饱穿暖,让于阗的小孩和小羊羔一起健康快乐地长大,让海子边篝火旁每晚都充斥着欢声笑语……”
她抱住了尉迟烽,眸中光亮闪烁,“我会在吐蕃的日光城为你祈福的,让我去吧。”
夜风穿过竹林,绕着藏经阁飞檐上的铜铃打转,在“叮叮当当”的召唤声里,万物之灵无声地应和着这旋律。
尉迟烽知道,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当黑暗降临,所有的恐惧、愤怒、憎恨和绝望都无济于事,他必须成为黎明前的那束光。
一夜之间,香巴拉城内冒出了许多白色的帐篷。
从高昌来的物资运输车接二连三地进城,还未抵达临时安置点,便被路边的百姓拦住了去路。
“这是医疗物资!安置点急需的医疗物资!”安西军都尉李燮气势汹汹地吼道。
巡逻车还未停稳,叶霏烟便跳下车冲了上去。
“都别争抢!食物和水在我这儿领!”她对身后驾驶“卒”式机甲的李星鸿示意了一下,命其将车上的箱子尽数搬下来,百姓们一拥而上,
很快便将食物抢了个精光。
“一个一个来!都去排队!”李星鸿吼道。
“李都尉,请你带领车队继续往前开。”叶霏烟对李燮说道。
李燮行了一礼,上车挥了下手,示意车队继续向前。
叶霏烟和李星鸿发完了一车的物资,又前往下一处、再下一处……
香巴拉郊区的受灾情况反倒比城里稍好一些,人口密度低,敌军袭来时大部分人都有时间跑。但地里的庄稼均已覆没,明年将颗粒无收。
叶霏烟坐在井边喝了口水,看着田埂上追逐打闹的两只野狗,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纠葛与哀痛。
李星鸿驾驶着机甲伫立在她身后,打开了驾驶舱门,二人一道注视着夕阳缓缓下沉。连绵的青山披上了霞光,香巴拉的傍晚像一曲自然谱写的圣歌。
这里是西域人心目中的“天府之门”,是百姓赖以生存的家园,可它现在却千疮百孔,成为了所有人心上的“伤疤”。
她叹了口气,对李星鸿道,“战争的炮火和明天究竟哪一个先来,我从未想象过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