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高昌都护府南下三百余里,便是“黄金之地”于阗。
每逢上元灯会,这座充满了古韵的都城便褪下了科技的“华服”,举行盛大的崇古之礼。街巷上热闹非凡,百姓夜不闭户,笙歌响彻云霄。贵族们喜爱效仿中原文人雅士举办风雅活动,吟诗赏花,行令作乐,年轻儿郎们热衷于参加“赛马大会”,策马扬鞭,驰骋草原。
星光下的海子边,姑娘们跳着舞、唱着歌,男人们将猎来的兔肉烤得又香又嫩。篝火烧得旺盛,所有人都大块吃肉,就着葡萄酒一起咽下肚,肥美得流汁。
自打来到长安,已经许久没有闻到烤兔腿的香气了,就连那歌谣是如何唱的,他也已经快要忘记了。
大慈恩寺,街市喧嚣掩去,重重叠叠的围墙内自然又是另一番天地,那里埋藏着他童年的记忆。
鲤鱼池畔,柿子树下,他的父亲尉迟光总是站在那儿,翘首盼望着那个自花园小径上走过的小个子身影。
“苏利亚,你回来了?”尉迟光轻唤了一声。
孩子抬起头茫然四顾,似乎是在寻找声音来源。
“走过桥,柿子树下,到我这儿来。”
苏利亚走上桥,便看见了柿子树下的尉迟光,随即冲他露出了笑脸,脸上带着花斑猫似的“胡须”。
尉迟光擦去他脸上的污迹,低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呢?”
“有鸟窝。”苏利亚仰起头,伸手指了指树梢,简单的一句唐语说得十分生涩。
尉迟光摸了摸他的手,有些凉,初春这种天气着实还不是
光着膀子的时候。
“去添件衣服吧,别着凉了。”
“我不怕冷。”
尉迟光抱起儿子穿过花园,见到了凉亭内正在说笑的诸亲王与公主。
今日太后亲至大慈恩寺祈福,李家家眷们跟随太后而来,尉迟光见怪不怪,也不作声。
不知是谁率先发现了花园里的身影,纷纷停下了说笑声。尉迟光便也不回避,和诸位宾客打了个招呼。
“听长公主说于阗王最近在为小世子物色导师?找到了吗?”晋王李承舜关心道。
“先前长公主的确向我推荐了方先生,但方先生他……他说他年事已高,恐怕无法胜任世子导师一职。”
尉迟光脾气温顺,声音也如水般柔和,和关外胡人说话习惯性大嗓门的脾性相距甚远,反倒有些许江南人士独有的温润。
“这是怎么回事?年事已高?他去年冬天不还在自家开办学堂吗?”李承舜扭头看向长公主,脸上带着困惑,声音里却也听不出怒意,似是颇为认真地在询问这个问题。
长公主以扇掩面,嘴角笑意一闪而过,“苏利亚,你再顽劣下去,这大唐上下,可就没人敢教你读书识字了。”
苏利亚扭头往尉迟光肩窝里闪躲。
“苏利亚,告诉我,这几日你都在做些什么?”尉迟光蹲下身问道。
长公主望向尉迟光,眼中含笑,“王上膝下这位麒麟儿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长公主此话怎讲?”
“苏利亚身强力壮,今天在街上还打了一名比他高这么多的成年男子呢。”长
公主伸手比划道。
尉迟光面露微笑,语气和善,“原来我儿如此顽劣,是我管教不当。”
诸亲王面面相觑,各自在心底里抹了一把虚汗。尉迟光在长安无权无势,真要发作,也不能把众人怎的,何况这位于阗王向来好脾气,是个软沙包。
大慈恩寺内,僧人们俱在为祈福之事忙碌,偶尔有端着贡品的僧人自花园内穿行而过,见到柿子树下的于阗王,也只是依礼问候,随即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
“只有我俩是闲人。”尉迟光对苏利亚笑了笑,语气宠溺无比。
“我饿了。”年幼的王子双目中闪烁着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