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霏烟随丹增一道拐入暗巷,道路开始向下倾斜,街市喧嚣逐渐隐于身后。
越往前走,高楼逐渐稀少,气氛愈发沉闷压抑。头顶蛛网般密布的电线遮蔽了天日,破败的居民楼掩藏在雾霭之中,暴露在空气中的动力管道早已生锈,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味。
一只装着机械义肢的流浪狗自窄巷中走过,叶霏烟打量着它,心下生疑。
原来高昌城还有这样的地方?
她忽然闻到一股腐烂腥臭之气,不由得掩住了口鼻。
枯树下,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倚靠在树干上,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来者。叶霏烟瞧见他的伤腿,不禁感到惊诧。
“住在这里的人都是从各地逃难来的,还有些是从关外来的,没有户籍的流民。
”丹增用生涩的唐语解释道。
他在一处破败的古刹前止步,示意叶霏烟进门。
为何会有如此多流民?是爆发了战争还是瘟疫?叶霏烟带着满腹疑惑进入古刹,见尉迟烽长身伫立于银杏树下。
这银杏自然生长,充分伸展枝条,吸收阳光,并在中庭投下一片伞盖般的阴影。
“苏赫的腿废了,瞎了一只眼,阿史那颇黎的手段实在残忍。”尉迟烽面色严峻。
叶霏烟哀叹了一声,胸中溢出难以言明的苦涩来。
尉迟烽反负着双手道,“柴靖原本是回纥‘天狼’部落领袖,他自弃身份,率千余名部族子弟归附于唐,其中三百余名青壮年随他一道入府参军,与原先的‘风虎’旧部合并,其余数百人便住在这流民
坊中。过去柴靖一直拿自己的俸禄接济他们,柴靖遇难后,他们感念柴靖的恩情,愿为柴靖报仇,与突厥人作战。”
叶霏烟暗道,尉迟烽并非无端地和她说起此事,此刻她似乎已被尉迟烽接纳为“自己人”了。
“柴靖的身份,恐怕不仅是回纥领袖这么简单吧?”
尉迟烽应道:“他是谯国公与平阳昭公主之后,因祖上变故迁居关外。他一直有归附大唐、恢复先祖封荫的念头,幸得李嗣赏识,官拜都尉。”
“官拜都尉?没有户籍便什么也不是。”叶霏烟冷声道,“人命贵贱,竟由一纸户籍说了算,真叫人开眼界。”
尉迟烽顿首沉思片刻,开口道:“叶姑娘,丹增是他们之中领头的。现在,他们正缺一
个真正的统领,这人必须是柴靖的亲信,并且懂兵法、懂谋略。我思来想去,此任唯有托付于你,我才能放心。”
叶霏烟怔了一下,好半晌未能消化尉迟烽所言。
“有些事你既然清楚,放在心里就是了,刚才那番话,往后不要再讲了。”尉迟烽锁眉道,“云敛信得过你,我便信你。你出城后,会有人接应你。如何?我等你的答案。”
叶霏烟问道,“接应的人是李星鸿吗?”
尉迟烽意味深长地点了下头,“原谅我先前对你有所隐瞒,只因你意外失忆之后,柴靖曾特地叮嘱我和云敛,不要再将你卷入这些是非之中。”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叶霏烟道,“柴靖究竟是被谁杀害的?我现在可以知道了吗
?”
“回纥部落现任‘天狼’领袖萧长河派出的女刺客杀了柴靖。”尉迟烽沉声道,“回纥与突厥乃是世仇,萧长河是柴靖的同袍,我和云敛都没算到他竟会与阿史那颇黎结盟。叶姑娘,你不用深究这其中的恩怨,你唯一要做的事就保护好自己,好好活着,剩下的交由我和云敛来完成。”
叶霏烟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一场蓄谋已久的动荡变故,历史的卷轴正在她眼前铺展,然而她丝毫无法预测到未来将发生什么。这历史的一笔,将由她自己、由尉迟烽、李星鸿,和当世的每一个人所书写。
会有危险吗?会遭遇杀身之祸吗?她扪心自问,现在还没有做好面对这些沉重事实的准备,但她愿意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