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琳楚河是赫舍里人对这条世界第一大河的叫法,大良将其称作莽古泰河,而大燕则称其为清江。图拉河其实是梅琳楚河的一条支流,但最大也是最主要的分叉口却在大良境内。离开了主流的图拉河一路向东奔腾而去,倘若它能一直东入大海的话,就会成为赫舍里境内的第二大河,赫舍里也就不会出现一大片瀚海荒漠。然而事实却是,图拉河向东狂奔了一千多里之后突然拐了个弯掉头向南奔去,又狂奔一千多里之后重新汇入梅琳楚河。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总爱离开母亲去远处玩耍,也总会重新投入母亲的怀抱。
图拉河这么任性的后果就是在深林台地和广袤的草原上划出了一片锥形的土地,因为梅琳楚河以及图拉河的阻隔,这片土地就像是从赫舍里和大良分隔开的一样,这片锥形的土地,就是图拉河九部世代生存的故土。
如果手里有一张地图,将梅琳楚河和莽古泰河与图拉河九部故土的接触点用一条虚线相连的话你就会发现,图拉河九部故土的上半部分在大良境内,下半部分在赫舍里境内。所以自古以来,来自大良的花毛人部落通常居住在上部,而来自赫舍里的游牧部族普遍居住在下部。虽然是两个不同的族群,但却能和谐共处,共同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繁衍生息。随着部落之间的通婚,造就了新的族群,这些既有花毛人特征又有赫舍里人特征的人才是真正的图拉河部人。但也有一些花毛部族始终不合游牧部族通婚,所以始终保持着花毛人的显著特征,像阿马坦所在的阔毕烟部就是这样的部族。
图拉河九部凭借天然的地理优势自成一家,既不依附于赫舍里,也不依附于西域强国。历史上,图拉河九部联盟的大首领也曾接受过赫舍里大可汗和大良王的册封,但是后来才发现,不管靠向哪边都被人当枪耍,当炮灰用。后来,有一位大首领聪明地选择投靠大燕,这才换来了图拉河九部几百年的平静日子。
但是,这块地太重要了,尤其是对大良而言,简直就是一块天然的征伐赫舍里的踏板,是必须攥在手心里的战略要地。这也就是当初身为大良太子的昆弥契利,为何要编织借口将图拉河九部灭族的原因所在。后来阿马坦等人投靠大燕之后,刘浪领着他们找昆弥契利算账时,布里肯说图拉河从源头到入海口全程都在大良境内,所以图拉河九部是属于大良的,这其实就是在骗人。图拉河根本就没有什么入海口,而且绝大部分都在赫舍里境内。
大良把这片土地握在手中,就相当于在广袤的赫舍里草原上楔入了一颗钉子,也相当于将一把剑悬在了赫舍里大可汗的头上。不管这个大可汗姓耶律还是拓跋,亦或是其他的姓氏,失去这片土地的结果就是如此。
清澈的图拉河水缓缓流淌,滋润着两岸的沃土,也让沿河的群山苍翠灵秀。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就肥沃异常,全是那种踩一脚都冒油的黑土地,再加上雨水丰沛,气候适宜,无论是种植还是放牧都非常适宜。所以过去的图拉河九部都很富足,从没出现过饿死的人,这就是一块天赐的福地。但是这一切,都在被大良占据之后改变了。
一双瘦骨嶙峋的赤脚踩在黑土上,湿润的泥土从脚趾缝之间冒出,糊住了脚面和脚腕上的伤口,泥土中的凉意让双脚的主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是一个瘦的皮包骨的老妇人,雪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很是凌乱,身上的衣衫破旧的已经挡不住风雨也保持不了温暖。她手里拿着一手腕粗的树杈,在黑土地上戳出了一排洞,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也差不多打扮的老妇人,把手里的种子撒进洞里,随后用脚把洞踩实。
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两个老妇人抬头不远处的那一片用树枝和茅草搭起的窝棚,木然的脸上露出了悲色,浑浊的泪从黯淡无光的双眼中流了出来。
“又死了一个,如果她家的儿媳妇能生个男娃,她把自己饿死也值了。”戳洞的老妇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