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哀赶到厢房之时。
恰巧瞧见立在廊下的裴池。
他似乎是正在为着琐事而悬心,遥遥地眺望着庭院里稀疏的几株青竹。
剑眉拧起,身形萧瑟,平白增添了几分愁色。
郭哀依着往日里的规矩朝着裴池行了个礼,思索了片刻后,方才立在裴池身后方出声道:“世子爷,梵文的事有下落了。”
裴池听罢便拢回了自己的思绪,朝着郭哀道:“此间不聊公事。”
他连轴转了好几个月,这一回来五台山赴宴也秉着休憩一番的念头。
但这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梵文会让他忆起沈菀荏。
方才在厢房内笨拙地向自己吐露爱意的沈菀荏。
如今虽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可裴池却觉得天气憋闷燥热的很儿,堪堪压下去的那团忧思便又肆无忌惮地冒了上来。
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回应沈菀荏的情意。
他只是将她当成了表姐的替身。
对她仅仅存着几分怜惜罢了。
所以方才沈菀荏鼓起勇气问完那句话后,他便怔在原地许久未曾答复。
久到沈菀荏满怀期待的眸子变黯落空,他都答不出一句话来。
寻了个由头从厢房逃离后,他非但觉得如释重负,心口反而像压了块巨石般沉重无比。
他本以为自己与沈菀荏是各取所需。
沈菀荏虽心悦自己,情谊真挚纯澈,自己待她好些也就罢了。
左不过是替她护住父兄,传信给许妃罢了。
她本就是姚如霜的替身,他心里自然有个分寸之内的限度。
各取所需就好,若是牵扯上情爱对错,则会变得复杂无比。
裴池虽如此想着。
可忆起沈菀荏怯生生地诉诸爱意的模样,他仍是忍不住地心颤。
他明明不是个良善的人。
缘何在这里假惺惺地做戏?
裴池心内烦闷。
郭哀的突然到来也让他心内升起了一阵慰藉之意。
他总算是有了个能说话解闷的人。
所以裴池便凝神问他道:“你可有心悦的小娘子?”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
可却恰好戳到了郭哀掩盖在心底的隐秘心思。
他身子陡然一僵,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觑了裴池好几眼后,才答道:“没……没有。”
裴池忽而泄了气。
他差点就忘了这郭哀是个出了名的木头桩子,于男女之事上是半分不开窍。
比自己还不如呢。
他便绕了个话头,只道:“若是惹了小娘子伤心,该怎么弥补才好?”
厢房内发生的一幕仍回荡在裴池的脑海之中。
沈菀荏说完那话后。
裴池许久也未曾答话。
她便也识趣地没有追问,可裴池却知晓她心里难过的很儿,身上镀着的那层暖光霎时便黯淡了下来。
自己应当是伤了她的心。
可裴池的确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既是伤了她的心,就该弥补一番才是。
郭哀并未深想,只当裴池是惹恼了姚如霜才这般惆怅,他便答道:“送些珠宝钗环就是了。”
裴池听后却不以为意,他印象里的沈菀荏可不是个爱穿金戴银的人。
在郭哀这已是问不出什么名堂来。
裴池索性与郭哀论起了五台山的景致,又将明日回京路上的部署安排商讨了一番后,才将郭哀送出了厢房。
晚膳之时,阿启提着食盒给西边厢房内的裴池布菜。
裴池盯着梨花木桌上的纹路出神,待阿启要拿着空食盒离去时,他才出声叫住了他。
“她用膳了吗?”裴池生硬地移开自己的视线,佯作平静地问道。
阿启一愣,旋即便笑着答道:“姚姑娘那儿已送去了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