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菀荏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几近昏黄。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所及的却是一处全然陌生的屋舍。
黄梨木的架子床,竹墨纹样的床帐,漆红木的博古架,以及两个她从未谋面的丫鬟。
“姑娘醒了。”说话的丫鬟生了对小虎牙,笑时讨喜的很儿。
沈菀荏依稀记得黑雾迷蒙的那一场大火,自己本已是万念俱灰,却在生死之际被人拦腰抱出。
可火场里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还有明若。
她立时便要翻身下榻去寻明若,却被两个丫鬟死死拦住,“姑娘手上和腿上都有伤,太医交代过三日不能挪动。”
沈菀荏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她手腕和大腿内侧生出的隐隐作痛感。
手腕上许是被火星子烫出了几个燎泡,已敷上了冰冰凉凉的膏药,并无刺痛之感。
沈菀荏稳了稳自己的心神,便柔声与那两个丫鬟道谢道:“多谢你们为我上药。”
那圆脸的丫鬟瞧着生性怯弱些,闻言便窘红了双颊,笑道:“姑娘不必客气,腿上的伤是我们给姑娘敷的,手上的膏药可是世子爷敷的……”
话音未落,另一个容长脸的丫鬟便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嘴多舌。
沈菀荏却把这话听进了耳里,她本以为是齐正大人派人从火海里救下了自己,毕竟他是父亲的恩师,情谊深厚如亲生父子。
如今看来却与齐正大人没什么关系。
世子爷?
自己只认识显国公家的那一个世子爷。
可他怎么可能会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救下自己?
沈菀荏素来身子孱弱,经了这一场劫难后更是心绪难平,又兼担忧明若的安危,双颊处便愈发失了血色,瞧着煞白渗人的很儿。
两个丫鬟忙替她掖好被子,说道:“姑娘好好休息,切勿再劳神劳思。”
沈菀荏四肢乏力且心乱如麻,且也知晓她若不养好身子,没法去查探明若的消息,更无法护住自己的父母亲人。
是以她便闭眼歇息起来。
一阖上眼,她便沉沉睡去。
恍恍惚惚间,她似是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清洌似山泉。
如丝竹入耳般令人心安神往。
她缓缓睁开杏眸。
侧头朝着床榻外沿望去。
隐隐绰绰的烛火之下,郭哀正抬着一架石榴花叶的插屏往隔间走去。
安好那插屏后,他路过沈菀荏所在的床榻时,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生怕吵醒了床榻上的娇弱女子。
“郭大人。”
沈菀荏虽大病未愈,那一把妙嗓却仍是如莺啼婉语一般清丽动人。
只是却差点把正要蹑手蹑脚退出去的郭哀吓了一大跳。
郭哀站直了身子,低头盯着自己的足尖,本分不逾矩地对着沈菀荏做了个揖,只道:“沈小姐好。”
沈菀荏此刻的心间盈着满腔的感激之意。
虽是不知晓那两个丫鬟为何会叫郭哀“世子爷”,可既是郭哀救下了自己,她心里总比旁人救下了自己要更高兴些。
一回两回便罢了。
如今他还顶着黑雾火海救了自己第三回。
沈菀荏如何能不感动?
她抬起泪眼盈盈的眸子,哽咽着与郭哀说道:“多谢郭公子救下了我,菀荏惭愧,想问一句郭公子,可有瞧见我的贴身丫鬟?昨日她与我一起身陷火海,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
美人泣声如怨如诉。
郭哀是正人君子,可并非圣人,便是再硬的心肠听得沈菀荏这般愁动心肠的哭诉,也总会于心不忍。
只是……
郭哀又往后退了半步,语调冷硬地说道:“沈小姐误会了,将您从火海救出来的人并不是我。”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未曾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