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值酉时过半,西边的天幕之上,数朵石榴红云飘飘晃晃,沉浮不定。
俗语有言,红云乃是喜兆。
只是不知,以如今的岳安城而言,会是怎样的喜兆。
迟榕坐上车子,吴清之油门一踩,便猎猎的开往城中。
庙会择选的巷子,正在城心正中的旁侧,入则烟火弥漫,出则体面如斯。
今日城中,人声鼎沸,老幼妇孺纷纷出动,都要沾一沾这难得的喜气。
正是人山人海时,吴清之无处停车,遂只好开车至闹市边缘,方才熄了火,携迟榕下车。
他将迟榕牵得很紧。
上一回二人同游庆典,还是端午时节,乃是迟榕反客为主的牵着吴清之。
无论说是风水轮流转也罢,亦或是情难自已也好,总之,吴清之定然是不会再放开这双软绵慢的小手了。
庙会街上,香气弥漫,热气融融。
小摊鳞次栉比,烧着各式各样的零嘴,迟榕看在眼里,馋在心里,不由得巴巴的看向吴清之。
“我就想吃一口……”
迟榕探出一手,食指与拇指捏在一处,挤眉弄眼道,“就吃一小口,也不碍事的嘛。”
吴清之奈她不得,于是失笑着戳了戳迟榕的眉心:“去罢。”
迟榕闻言,当即撒丫子就跑,横穿小巷竖穿街,但凡有摊位排长龙,便要上前凑上一凑。
迟榕言之凿凿:“人排得越多,说明东西越好吃!”
小巷闭锁,却有很多摊子生着炉火,不过片刻,迟榕已然热出了薄汗,小脸亦是红扑扑的。
可她收获颇丰,捧了个满怀。
其中,有油炸臭豆腐、红糖藕羹,一道鲜香泼辣,一道清润解腻,二者相辅相成。
除此之外,更有两串糖人。
却见那糖人捏的是两只猪八戒,又丑又肥,实在好笑。
吴清之不解,于是问道:“迟榕,听说糖人可以照着顾客的模样捏?怎的不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好作成双?”
迟榕啧啧摆头,旋即露出老行家的模样,道:“一看你就是没吃过小吃的!你不懂,猪八戒用料最足,吃着过瘾。”
话毕,竟是银牙一闪,一口下去,立刻斩断了糖人的脑袋。
那糖人是着了色的饴糖捏成的,迟榕吃罢,牙齿都被猪八戒的衣服染黑。
迟榕得了便宜还卖乖,于是张着一嘴黑牙,向吴清之嬉皮笑脸道:“以后我老了,会不会牙齿全掉光,饭都没法吃,只能饿死了。”
“胡说,”吴清之捏捏她的脸,柔声道,“以后我天天监督你刷牙。”
二人面色如常,似乎并未将这一来一回的对话放在心上。
然,却是那心底,腾腾的涌出一股一股的热流。
至于老去,分明还早着呢,但一旦爱上了,便难免要不可自控的一同谋划谋划。
小巷并不算长,这厢,他之二人边吃边走,遂很快行至了尽头。
小巷的末端,正是一搭小台,戏台周遭,里圈围坐一圈小孩,外圈围站一圈大人,堵得水泄不通。
迟榕不见其景,却但闻其声。
只听得几声,呔!妖精!便知那戏目唱的是西游记。
迟榕指着那人群,抖抖腿,撒娇道:“我也好想看戏哦!庙会上都是皮影戏,平时根本没地方看的!”
然,这番请求,大约是有几分为难的。
且说这人群密不透风,根本挤不进去,饶是吴清之身材高大,亦无法破开通路。
谁料,吴清之不急不缓,却是微微一笑。
但见他不假思索的蹲下身子,素手直向肩头一点,道:“坐上来。”
“啊,坐哪?”
“自是坐在为夫的肩上了。”
这倒是不巧了,迟榕今日穿的是裙子,倘若双腿叉开,坐上吴清之的肩头,定是要走漏风光寸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