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驿卒愣住了。
那男人仍旧哭着,点了点头。
“你们的家在哪?”
中年男人长叹一声:“沧海桑田,我等已不知家在何处了。”
驿卒一听,顿时大怒道:“你在耍我吗?”
这时,他的肩膀忽然被一个人按住了。驿卒回头看去,是今天住进驿站的京城来的大人其中之一。他轻轻说道:“辛苦了,你走吧,让我来和他们说。”
驿卒虽然能欺负这些行商,但是京城来的大人自然是惹不起的。他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道:“不辛苦,不辛苦。”
来人正是郑海图,他点了点头,那驿卒就忙不迭的跑了。郑海图看着驿卒离开后,转身对那个中年男人说:“阁下远道而来,一定辛苦了,不如我和驿丞说说,让诸位进去权且休息一晚。”
那男人连忙拱手道:“不敢劳烦郎君,我等只是问个路便走。”
郑海图愣了一下,刚才驿卒和商队的对话他没有听到,所以没想到对方这么有礼貌。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问道:“你们要去哪?”
“归乡。”
“乡在何处?”
那男人苦笑着说:“我不知道。自我等上路以来,不知已经几世,道路早已变得认不出来了。因此我等一直问路至此,但故乡仍无处可寻。”
“你们的故乡叫什么名字?”
那男人擦了擦眼泪,苦笑着说道:“殷丘,但是我等一路走来,没人知道这个地方。”
郑海图叹了口气,他也没听过这个地方。来到这个世界,他不过也就知道榕城和京城罢了,顶多加上现在所在的绵谷县。
男人看出来了郑海图也不知道殷丘是哪里,于是摇摇头说道:“唉,谢过郎君好意了。我等还是接着走下去吧,我们就此别过。”
“这就完了?”郑海图有些纳闷。不过,他看到这支商队真的在转向离开时,才相信他们真的要走了。
于是他也冲着那男人拱了拱手,说道:“也祝你们一路顺风。”
那男人扭过头来,郑海图看到他冲自己咧嘴一笑。只不过那嘴渐渐的开始越咧越大,到最后,他的脸颊处忽然“刺啦”一声裂开了,上颌与下颌直接分了家,粉红色的口腔一下子暴露在空气中。
他脸上的泪水顺着分裂成上下两半的脸缓缓流下,然后滴滴答答的滴在他暴露在空气中惨白的后槽牙上,溅起极细密的水雾。
他身后一直沉默着的商队也开始动了起来。郑海图的目光越过男人的肩膀,看到那些和他一样穿着兽皮的手下,他们脸上也都留下了悲伤的泪水。
紧接着,各种各样的器官开始从这些人身上掉下来——有手,有脚,有鼻子,有脸上的皮肤等等,随着他们无声的哭泣落在地上,然后很快化成一股青烟消失不见。
他们牵着的牛马羊也都一瞬间掉光了身上的毛发和血肉,变为和主人一样的青烟蒸腾了,只剩下乳白色的骨架在月光下静静的诉说着它们的前世今生。
男人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这些手下,然后看向郑海图,那仅仅由脖颈连接的嘴巴一张一合的感慨道:“谢过郎君了,我等行路万里,郎君是第一个请我们进去休憩的人。”
他的话因为漏风的缘故显得有些口齿不清,但是郑海图仍旧勉强听懂了。他说完,就要牵着身旁仍然系着缰绳的马骨离开。
随后,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又说道:“郎君身上有股气息,颇为吸引我等,故此现身叨扰。我看郎君与我投缘,所以告知,望郎君小心为妙。”
郑海图的嘴唇显然有些哆嗦地回应道:“好……”
男人转过身去,抚摸了一下身旁爱马的颈骨,冲着自己的手下说道:“走吧。”
一行人再次启程,踏上了那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归乡路。
他们走后,郑海图还是没有从震惊和恐惧中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