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运提着两个暖瓶,见段颂一手提暖瓶,一手提着新的铝制烧水壶,正在食堂坡上等他。茶炉房紧邻职工食堂,临时搭建,比较简陋。石棉瓦覆盖着房顶,一根烟囱穿过石棉瓦,伸向天空,冒着浓烟。打水的人排着长队,正直下班时间,人渐渐多了。水池上排列着六个水龙头,每个水龙头上都绑着纱布,防止热水乱溅烫人,纱布上结着一层白白的水垢,已经分不出纱布的原貌。“筢子,水烧开了没有?拉肚子找你啊。”有人调侃着刚从茶炉房出来的筢子。筢子是临时工,徐庄人,三十出头,胡子茂盛,有半寸长,穿一件新领的工作服。知道是调侃,嘿嘿一笑,去拿门边的扫帚,准备扫地。旁人又戏谑道:“你出来门锁好了没有?别让媳妇跑了。”筢子慢腾腾地说:“你这个坏家伙。”有人说:“水都凉了,再烧一会。”筢子:“好的,这不值啥。”说着放下扫帚,进到茶炉房,推上电闸,鼓风机瞬间响起,炉膛火焰升腾,冲出炉门,筢子赶紧退出茶炉房,关上小铁门。吹起的炉灰,顺着烟囱飘出,如黑色的雪粒,落的地上、食堂门口,稀疏一片。筢子又拿起靠在门边的大扫帚,从食堂门口开始打扫,把路面清扫干净,要颇费些时间。
从茶炉房的拐角处走来一个人,手提着两个饭店用的大铝壶,趿拉着拖鞋,加到了段颂前面,前面人刚打完水,他说:“别关。”赶紧把壶放到水龙头底下,嬉笑说:“这样快。”段颂嘉运看看他,无语。此人绰号“小算盘”,四十多岁,穿一件白色圆领汗衫,年久脱色,后肩膀烂了几个洞。这时队伍后面有人说话了:“自觉点啊,加塞儿也会加。你看这俩个孩子,都管你叫叔了。”说话的是二车间耿主任,身材瘦高,肤白面善,好管闲事。见小算盘装聋,又对嘉运和段颂说:“你俩赶紧叫叔。问他,需要帮忙提水吗?”“我早就来了,刚才上厕所了。”小算盘脸不红心不跳,指指不远处围墙边的旱厕说:“我来的时候还没开门呢,壶一直放在墙角。”有人打脸道:“扯淡吧。我看见你从坡上下来的,装着上厕所,见轮到两个小孩打水,你就赶紧过来加塞儿。时间掌握的也准。”“你说话嘴干净点儿。谁扯淡。”小算盘自知理亏,转移话题。这时阿钟从食堂吃完饭出来,手里夹着半个馒头,端着搪瓷碗,碗底剩些菜,走到水池前;正在打水的人见状,赶紧把接水的壶移开,水龙头不关,阿钟笑着点点头,伸过搪瓷碗,接了半碗水,变成半碗菜汤,又笑着道了谢,边走边喝。小算盘指着阿钟的背影说:“他也加塞,你们怎么不说了?”队伍里轰地笑了,有人说:“墨索里尼,总是有理!”耿主任说:“你少说两句吧,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谁买他呀。”有人敲边鼓。
转眼又一天。赵明嘉运来得早。赵明徘徊在教室门口,见到浥尘和陈永红一起走来,赵明堵住门口,背对两人,故意装着没看见她俩。浥尘想从左边进,赵明身体往左边靠,浥尘从右边进,赵明又往右边堵,如此反复几回,浥尘嗫嚅道:“让我过去。”赵明还是装着听不见,左右阻挡,陈永红急了:“好狗不挡道。”隔着浥尘推了赵明一把。“你推我干什么?”赵明明知陈永红所为,故意赖在浥尘身上,转身去推浥尘,浥尘侧身躲闪,弱弱地说:“我没有。”“肯定是你。”赵明近前又推,浥尘躲闪不及,只听‘咚’的一声,头碰到门框角上,浥尘双手捂头,,蹲在地上。陈永红指着赵明道:“你就会欺负浥尘,一个星期要欺负几次?我要告诉王老师。”赵明见惹了祸,依旧嘴硬道:“告去告去喝尿去。”语调已经软了,没了底气。陈永红不平道:“是我推你的,谁让你挡道的?你真贱。”明知赵明故意挑事,男生们都冷眼旁观,远处观望。疏远女生才正常,接近女生是坏思想。为女生说话,必是同党,会成为同学们奚落的对象,起哄的目标,所以都避而远之,不敢越雷池一步。但是,如果你和女生打架,欺负女生